人魚是一種生活在水中的生物,如果單從水下搏擊而論,隻怕沒有人,甚至四大精靈種族中也沒有哪一族能夠勝得過人魚,冰冷而幽暗的水下,是完全屬於人魚的世界。
巨大的水箱中,五條幾乎同樣曼妙靈敏的身影纏鬥在一起。細細看去,竟是四條人魚在圍攻中間的獵物。被圍困的那一個有著修長的雙腿,在四條魚尾的映襯下顯得分外紮眼。這竟是一個妙齡少女,獨自在水下與四條嗜血而凶殘的人魚搏鬥。
高泰全神貫注地盯著水箱,波光為他的臉籠上忽明忽暗的色彩,使他看上去竟比那被圍攻的少女還要緊張驚懼。倒是身旁一位笑吟吟的中年男子,悠閑地喝著茶,偶爾自信地瞟一眼水箱,胸有成竹的樣子。
在他們的身後,站著一位白衣少女,低眉順眼地持著一把雅致的茶壺,安靜得幾乎不存在。
高泰的手忽然緊握成拳:水箱中,一隻人魚找準機會咬住女子的左肩,少女左半身明顯一震,被人魚拖拽著向水下更深處潛去——這本是她一口氣用盡,要浮上水麵呼吸新鮮空氣的時機。鮮血在水中逸成一條線,另外三隻人魚兩上一下逼了過來。一隻人魚迅猛撲上,少女側身一讓,左肩吃痛,動作不由一滯,右手的匕首被撞翻出去,腰身也被最下麵的人魚用尾纏住,掙紮的動作漸漸力不從心。
高泰不忍再看,轉頭對男子道:“雲兄……”
男子輕輕“噓”了一聲,又指水箱:“毓兒會出來的。”
白衣少女抬頭瞧了片刻,忍不住道:“爹,這次人魚餓十天,見到獵物恐怕反應過大。”
男子依然笑的自信:“瞧吧,鈺兒會出來的。”
高泰搖了搖頭,本想低頭不再觀看,卻聽男子悠然道:“我活了半輩子,隻收了一個徒弟,就是毓兒。她很有做獵人的天賦,也學到了我的一切技能。如果今天這一關她過不去,那她早晚會死在精靈手上。”
恰在此時,白衣少女輕輕“咦”了一聲,高泰忍不住抬頭,卻見片刻之間,水箱中奇變陡生。
原本處於劣勢的女子拚力避過從上方撲下的人魚,柔韌如水草的身體彎成不可思議的弧度。她似乎並不想傷害人魚,握著匕首的左手隻是揚了一下,便將匕首換至右手,迫得另外那隻想要咬她右臂的人魚不得不後退。而咬她左臂的人魚在匕首的威逼下也不甘心地鬆口,後退。
高泰這才看清,少女身上穿的是一種類似魚皮的緊身水靠,滑膩異常。隻見她雙臂脫困以後,腰身隻是輕輕一掙,便靈巧地自魚尾中滑出。然後扶住左肩傷口,逆遊而上。
水箱中的水此刻已不再透明,隱隱泛出暗紅色,也不知那少女究竟流了多少血。
高泰熱切地望向男子,便見男子在桌下隨手一按,水箱向上方徐徐打開,少女用力扣住出口的邊緣,關節泛出青白色,似乎已經力盡,身子就這樣半懸在水中,無法再前進一步。
高泰忍不住想要拉她一把,但電光火石之間水下的人魚已追了上來,張口咬住少女的雙腿。少女驚呼一聲,持匕的右手下意識向下搗去,首當其衝的人魚臉上被拉開長長的血線,然而鮮血卻使人魚更加興奮,怪嘯一聲撲到少女腰間,將她緊緊環住,少女明顯無法承受著驟然增加的體重,重又落下水去,水中又綻放出數朵鮮豔的血花。
男子的眼神有些凝重——也許真的是他托大了,唐毓的身手固然好,但與四條變異的人魚相鬥似乎力有不逮,他在猶豫,是否要終止這場搏鬥。
再次被拖下水的唐毓顯然失去了剛才的耐性,匕首在水下雪光宛然,每閃一次光都會帶出一縷血線,而滑膩的水靠讓她在躲閃之間省了不少力氣。一隻人魚看準機會咬住她的水靠,片刻間撕下一縷,然後張口咬向少女瑩白的肌膚。唐毓閃身躲過,水靠卻被強勁的水流衝開,仿佛在她身後突然張開了一對翅膀。唐毓明顯慌亂了一下,匕首再次被人魚奪走,重新被逼回水底。
高泰幾乎是祈求地看向男子,任誰也看得出,人魚已經占盡上風。
突然,唐毓用力蹬開腿邊的人魚,合身撲上玻璃箱壁,她的肘和膝蓋都用力撞擊在箱壁上,然後靈巧避開。任四隻人魚同時撞在同一個地方。水箱承受不住這巨大的衝撞,倏然破裂,血水迅猛湧出,四隻人魚也尖叫著亂作一團,唐毓咬牙衝出水麵,再次扣住箱壁,這次她不敢再遲疑,身形一晃便鑽出水箱。男子微微頷首,抬手按下機關。
破裂的水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粘合,又重新注滿了水。四隻人魚懊惱地尖叫著,惋惜於失去了即將到口的食物。
唐毓吃力向男子行了一禮,轉身離去,留下一排血色腳印。
男子微笑,高泰長身而起:“雲先生,我就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