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五年初冬,恢宏壯麗的洛都皇宮已建造完畢。但蕭允尚卻遲遲未決定遷都的日期,洛都皇宮萬事俱備隻候天子,而天子卻一再駁回了朝堂上請求遷都的折子。
終於在一個深夜,蕭允尚正在後殿的屏風外批閱奏折,卻聽到一屏之隔的榻上,傳來了一聲輕輕的歎息。蕭允尚感到自己的心狂亂地跳了起來,他立刻丟下朱筆,以前所未有的倉皇姿態奔到了踏前。
沉睡許久的衛琬終於睜開了眼睛,那一刻,蕭允尚覺得眼眶一熱,險些流下淚來。
在生死相依的火場重逢後,她睡了那樣久,久到他已經瀕臨絕望,以為她再也不會醒來了。然而上蒼垂憐,她終於還是醒了。
冗長而紛亂的夢境仿佛還在眼前,衛琬怔了許久,才看清眼前人的容顏。
已經十五歲的蕭允尚是真的長大了,年輕男子的臉容棱角分明,眉眼成熟許多,於俊秀中添了幾分男子漢氣概。那樣的眉眼麵容,與夢境中生死難忘的那張臉有幾分相似,卻又那般不同。
於是衛琬輕輕笑了,蒼白嘴唇吐出兩個字:“允尚。”
皇後醒來的消息迅速地傳遍了整個宮掖,有人歡喜有人憂。翌日一早,新入宮的幾位功臣之女便約齊了一同去覲見皇後,當然,這其中怎麼會少了昭儀劉氏,畢竟在這宮中,她依然是地位僅次於皇後和瑾妃的女人。
跟在她身後的是婕妤夏氏,信陽侯夏柏的妹妹,這次一同進宮的十二位宮嬪中,以她的位分最高。
後殿彌漫著淡淡的藥香,衛琬擁被坐在寬大的床榻上,仿佛弱不勝風的身子斜斜倚在堆疊的靠枕上,全無從前的凜厲氣焰。
眾宮嬪按規矩行了禮賜了座,在這個過程中,衛琬一語未發,隻是由著紅鶯操持。氣氛沉默地讓人不舒服,然而新入宮的宮嬪尚未摸清楚情況,怎敢貿然在皇後麵前開口。
最後還是劉氏先開了口:“聽聞娘娘一直身子不適,嬪妾等早就想來侍奉榻前,隻不過……”
衛琬閑閑一笑:“你能有這個心思,本宮很是欣慰,”劉氏聽她的口氣與以往大有不同,心中一喜,誰知衛琬又接著道:“你的一片心意本宮總不好不受,正好本宮這裏還缺一個粗使丫頭,便勞煩你給諸位妹妹做個表率了。”
劉氏一腔話都卡在喉中,半晌才勉強笑道:“能伺候娘娘自然是嬪妾的福分,隻不過嬪妾還要照顧小皇子,委實是……”
她忽然僵住了,眼看自己殿中的奶娘抱著小皇子走到身側,恭敬地向衛琬行了大禮。身側的嬤嬤適時道:“按規矩宮中皇子都應該在嫡母身側撫養,有皇後娘娘庇佑,昭儀不必憂心小皇子,隻一心侍奉皇後娘娘就好。”
劉氏半晌說不出話來,衛琬卻倚在枕上淡淡道:“本宮乏了,諸位妹妹先請回罷,”她看向殿內伺候的婢女,“送幾位小主出去,順手把小皇子安置下。”
劉氏仍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慘白嬌容上一雙仿佛能冒出火的眼睛死死盯著衛琬,許久才慘笑一聲道:“娘娘好手段,嬪妾這次又是自取其辱了。”
衛琬搖搖頭,“非也,城破宮傾之日你能逃過一劫,是本宮的疏忽,如今你和小皇子地位已然穩固,本宮再去揭那些子陳年舊事也是空穴來風,若你肯安分,就斷了想母憑子貴的念頭,你的孩子是哪個,相信你比本宮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