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琬征詢地看向蕭承鈞,卻看到他臉頰上難得的泛起了些許紅暈,目光也有些躲閃,“這把琴……並不是父皇的,是我……”
衛琬莞爾一笑,將瑤琴從小幾上抱起走到外間,迎著光亮細細查看。蕭承鈞卻越發紅了臉,就要上來搶奪,“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我這是第一次做,以後再做個好的給你。”
衛琬抿唇輕笑,任由他將懷中的琴搶了去,自己卻走到窗前的書案下,抽了一張無字的宣紙。蕭承鈞知她是有話想說,忙放了琴去添水磨墨。
“此琴,何時所做?”衛琬走筆寫道,她幼時曾因好奇去工坊看師傅做琴,知道即使是熟練的老師傅,想要做出一把琴來也要耗費月餘工夫。但蕭承鈞自瑤支回來也不過半月,他又是初學做琴,想來應是以前就做好了的。
況且琴身觸手光滑,似乎是被人觸摸過多次,琴弦卻緊繃的有些過分,想來那人並不會彈琴,是以隻是摩挲了琴身。琴身上淺淺刻著一行字,“半卷珠簾多少夜。”
極簡單的字謎,謎底便是她的閨名——琬。
蕭承鈞接過她手中的毛筆,寫道:“約是前年此時,為卿魂牽夢繞,故成此琴願討卿歡。”他的目光有些黯然,彼時他從南疆一路陪伴她回帝都後,本是興衝衝地製好了琴,想要送給她。然而造化弄人,風波不止,之後兩人竟是漸行漸遠,這把琴也就沒有了送出的機會。
衛琬伸指撫上他微蹙的眉心,右手執筆寫道:“此生隻願為君彈。”
沒有琴幾琴凳,她便席地而坐,將瑤琴擺放在雙膝上,將琴弦一一調整。靜靜調息片刻後,她伸出雙手放到琴弦上,鼻端氣息吐出時,指尖輕撥琴弦。
彈的是一曲《長相思》,古往今來被閨中女子彈得濫了的曲目,雖然琴音不佳,她亦因許久未彈琴而指法生疏,曲中情意卻透過她盈盈的眸子,魅惑了蕭承鈞的全部神誌。
紅滿枝,綠滿枝,宿雨厭厭睡起遲,閑庭花影移。
憶歸期,數歸期。夢見雖多相見稀,相逢知幾時。
記憶中的《長相思》有多個版本,但衛琬對這首的印象極為深刻,或許是那句“夢見雖多相見稀”,貼切地描述了她與蕭承鈞之間的情愛糾葛,所以才念念不忘。
琴曲未畢,她已是黯然淚下,於她與蕭承鈞而言,或許應是君有婦,妾有夫,分道揚鑣無前路,一生坎坷途。
彼此早已無路可走,她卻無法拋卻心頭那一絲妄念,是否太貪心?
身子猛然一輕,已經被他緊緊擁在懷中。“衛琬,告訴我,我究竟要怎麼做才好?”他的語聲宛如夢囈般輕飄,蘊著深深的哀傷和無奈。
衛琬口不能言,輕輕推開他的手,伸手去解腰間的係帶。見她如此舉動,蕭承鈞身子一震,下意識地伸手去阻擋她的動作,“你……這是瘋了嗎?”
然而她堅定的眼眸卻望著他,反身到書案前急急寫了兩行字。蕭承鈞接過宣紙,隻見上麵墨汁淋漓的八個大字,“能為君婦,死而無憾。”
他愕然抬眸,仿佛被施了法術一般,怔怔地由著她牽了他的手,向屏風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