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離將掛墜係在鳥爪上,便無力的垂下手,看著那隻不起眼的鳥兒振翅高飛,直至再也不見了蹤影。
眼皮沉重已極,他卻舍不得就這樣閉上眼睛,而是一直看著懷中昏睡的女子,用目光無聲地描摹她的容顏。
他向來沒有表情的眼底已是波濤洶湧,仿佛想到了什麼,他費力地將衛琬挪到一邊,讓她靠在樹上,自己抬起雙手放到下頜處。
鴻離顫抖著剝落了臉上的麵具,因為沒有用藥水塗抹的緣故,揭下來時仿佛要將整張麵皮都帶下來似的,異常痛楚。然而他卻一直注視著衛琬,渾然未覺的樣子。
麵具下的那張臉還很年輕,因為長年隱藏在麵具下而蒼白異常的肌膚泛著硬扯下麵具帶來的紅痕,眉眼出奇的清秀,全然不似刀頭舔血的殺手。隨著麵具被揭下,他的眼神也似換了個人似的,變得異常溫柔。
他的眉毛並不濃密,是以雖斜斜上揚,卻隻有英氣,並不粗獷。眼睛的形狀略有些狹長,卻因睫毛的濃密而顯得格外溫潤。鼻梁挺拔俊秀,麵部線條極為流暢,若不是知曉他身份的人,定要以為這是哪家大戶的少爺,最不濟也是個書生。
鴻離費力地伸臂將衛琬重新攬住,粗糙的手指方觸及她的臉頰,就急忙收了回來。他本應執筆捧書的手早已因習武而變得粗糲無比,而她的臉頰卻那般柔軟,怎是這樣的他所能觸碰的?
更何況,他的手上早已染上了太多的血,而且大部分都是無辜之人的。自從投身冥夜宮的那日起,他就已立誓拋卻了所有良心,自甘墜落地獄。這樣的他,還有什麼資格去妄想盛開在雲端彼岸的她?
“夜藺,”他用這個陌生的名字稱呼自己,“你真的是瘋了。”
夜藺,是他加入冥夜宮後,宮主為他取的代號。夜字是冥夜宮所有殺手代號中都要有的字,當然,排名第一的殺手則以冥字為先,譬如那個神秘的冥羽。
而這個藺字,卻是宮主特意用來提醒他的。
藺有兩個意思,其一為燈心草之意,其二則通"躪" 車輪碾壓之意。宮主為他取了這個字,無非是在影射他身世凋零,告誡他不要忘記仇恨。
他曾經很討厭這個名字,因為每一次被人這樣稱呼時,眼前浮現出的隻有無邊無際的血紅,還有在血池中掙紮的父母族人。那樣多的殺戮和鮮血,曾經是他十數年來夜夜的噩夢,直到自己的手上也沾了那樣多鮮血後,這樣的夢境才漸漸消退。
然而,他越是努力想讓自己清醒過來,眼前衛琬的臉容卻總能淩駕在那些鮮血之上。鴻離皺緊了眉頭,然而重傷之下的神誌更不清醒,看著她的睡顏,他仿佛被魅惑了一般舒展了眉頭,微微俯身。
鴻離失血蒼白的嘴唇印在了她同樣蒼白的額頭上,輾轉流連。他緊緊閉著眼睛,仿佛是在做人生中唯一的美夢,努力想要在夢境幻滅前多挽留一點真實……
然而一個熟悉的聲音咳嗽了一聲,“喂,夜藺,你用了信物找我來,不會就是想給我看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