閼於國最大的神廟並不是王宮旁的那座,而是坐落在雪山山腰中的,被閼於人民稱為神聖之地。
那裏供奉的是天地之神的金身,神廟內侍奉的少年不論男女,均是十歲至十六歲之間,每五年一輪換。在神廟侍奉是閼於人極大的榮耀,子女能被神選中,對貴族來說也是難得的機會。
衛琬不明白坤都為什麼要把自己關押在這裏,雖說是關押,卻給了她自由行走的權力。不過雪山上太危險,雖然這裏的看守鬆弛了很多,但她也不會傻到出去送死。對於出生在南朝的她,在雪山上隨處亂走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更讓她驚訝的是,本應被處死的祭司巴圖非但沒有受到責罰,還得以繼續留任祭司長一職,同在神廟中修行。衛琬常常能碰到他,不知怎的,她總覺得巴圖的眼神很是奇怪。雖然他的麵容和身形都籠罩在麵具和黑袍下,她還是覺得有些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不過這個怪人從來不開口說話,衛琬多方打聽,才發現偌大一個神廟中,竟從未有人聽過他說話,難道他還真是個啞巴不成?
不過這個迷題,很快就隨著一個神秘訪客的來到而解開了。
那日巴圖命人將衛琬帶到了神廟的正殿,之後就屏退了眾人。衛琬本以為他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誰知他隻是埋首用朱筆在地上描繪花紋,看起來很像符咒一類的東西。
衛琬看得不耐煩了,便起身欲走。誰知巴圖一眼瞥來,衛琬忽覺全身都被束縛住了一樣,竟是動彈不得。她想要說話,喉嚨裏也像是塞了棉花,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能如雕塑一般坐在椅子上。
她正在焦急間,殿門忽然被人推開了。雪光映襯出一個修長的身影,他整個人仿佛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連漫山雪光也不及他半分耀眼。
衣袂當風,白衣勝雪,蘇恪就這樣出現在閼於的神廟前,恍若謫仙降世,如此不真實。
巴圖直起身子迎上去,從麵具後發出一聲怪笑,“你比我預想中來得要慢一些,蘇恪,看來你的身子真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這是衛琬第一次聽到他說話,聞言心下一驚。閼於的祭司長巴圖,竟然有一口純正的中土口音,難道他是從錦朝來的不成?而且聽他的話音,似乎與蘇恪相識。
蘇恪淡淡一笑,“蘇忻,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難看了,看你這副鬼樣子,看多了恐怕會傷眼。”
聽得他叫出自己的本名,蘇忻又怪笑一聲,袍袖漸漸鼓起,森然道:“今天我不想和你鬥嘴,你若勝了人隨你帶走,但若是我勝了,你就要把家主之位和寶璽一同讓出!”
蘇恪但笑不語,周身衣衫烈烈拂動,麵上雖然保持著溫和的笑意,整個人卻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瞬間凜厲起來。
衛琬根本看不清他們是如何交手的,兩個人的身法都快到了極致,其間還夾雜著刺眼的閃光,她隻凝神看了片刻便覺頭痛欲裂惡心欲嘔,無奈身子仍是半分動彈不得。耳邊忽然傳來蘇恪溫潤的聲音:“閉上眼睛不要看。”
眼皮處陡然感到一種壓力,仿佛有隻溫柔的手拂落,衛琬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耳邊隻聽得呼呼的風聲,頭痛和惡心的感覺頓時減輕。
恍惚中不知過了多久,眼皮上的壓力突然消失,衛琬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黑衣的蘇忻正捂著胸口歪坐在地上,胸口處的衣衫已經破碎,有血色正從那裏蔓延開來。
蘇恪手中無形的光劍指向他的臉龐,劍氣所及之處麵具轟然碎裂,露出了一張蒼白清秀的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