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姐姐,該用早膳了。”軍中沒有女人,被指派來伺候她的是才十二歲的宏彥。這個個子不高的瘦弱少年是朔城人士,家人在戰火中已經失散,他卻不肯跟著流民逃往關內,執意要留在軍隊中。蕭承鈞自然不會讓他上戰場,但感念他的一份心意,便將他留在軍中做些雜事。
衛琬來了之後,蕭承鈞便讓宏彥在她的營帳裏伺候,雖說是伺候,但因男女有別,所以也隻是送送飯打打水而已。宏彥少年心性活潑,便以姐姐相稱,衛琬見他聰慧穎利,便也時常與他說些詩書上的事,倒真有了幾分姐弟的意思。
“王爺他……”衛琬欲言又止。
宏彥倒是伶俐的很,笑道:“王爺昨個兒與統領們商議了一夜的戰事,天不亮又親自帶人去勘察周邊,如今倒已經歇下了,姐姐不必憂心。”
見她低頭不語,宏彥又道:“王爺這些天真是忙了些,不過倒常記掛著姐姐的飲食,這粥菜也是他親自吩咐下的,姐姐還是趁熱吃些?”
衛琬唇角不由得攀上了笑意,“看你這猴兒精的,話都讓你說盡了。”
宏彥嘿嘿一笑,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咕噥道:“就算是個猴兒,也隻盼著讓姐姐多吃些,身子快些好起來,才好去見王爺不是?”
“越說越不成話了。”衛琬板起了臉,語聲也沉重了幾分。宏彥這才收斂了幾分,隻是一味勸她多吃,待她吃過後又自收拾了碗盤去洗。
衛琬的身子還沒有好到能去找蕭承鈞的時候,他卻自己來了。這些天的戰火洗禮,讓他的麵容堅毅了許多,連眼神也銳利無匹,從中找不到分毫柔和的影子。
沉默地在榻邊的凳子上坐了片刻後,他終於開口:“左相有書函送來。”
衛琬的眸子微微瞠大,“他……知道我在這裏……那他都說了些什麼?”
蕭承鈞定定地看著她,緩緩開口道:“他已經派了人來接你,如今都已候在外麵了,隻待你身子大好便可動身,”他微微垂下了眼瞼,“本王會安排人手一路護送,你大可放心。”
千想萬想,也不曾想到再見時,他竟隻有這些話對她說。衛琬隻覺一顆心冰淩淩地墜了下去,許久才憋出來一句:“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因為失望,她的語氣略微有些僵硬,聽在蕭承鈞耳中就變成了逐客令。他站起身來,平靜地看著衛琬,“你好生歇著吧,我這就叫她們進來服侍你。”
衛琬隻覺一腔委屈湧上心頭,卻不願在他麵前軟弱,隻是抬起手臂用衣袖掩住半張臉,“多謝王爺。”無懈可擊的姿態,微微顫抖的語聲,換來的隻是他決然離去的背影。而跟著宏彥進來的除了兩名年輕侍女外,還有四個嬤嬤。
都是相府裏的老人了,這樣的陣仗讓她聯想起了衛瑤作為衛家嫡女的排場,然而卻從來不是她衛琬能消受的。她的父親,是出於怎樣的一種目的,才派了這些人來接她?
為首的薑嬤嬤已經帶著其餘人福身一禮,恭敬道:“大小姐受苦了,老爺已經預備下了車馬隨從,咱們隨時可以啟程回家。”
回家?一個本應該多麼溫暖的詞,在此情此境下聽來卻如此刺耳。看著薑嬤嬤期待的眼神,衛琬的眼眸黯淡了少許,輕輕吐出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