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鈞勉強一笑,從他手中奪過酒壺,對著壺嘴便是一大口。容舒撲哧一聲笑了,“還說我違反宮禁,你不也……”話未說完,他已敏銳的察覺到了蕭承鈞有點不對勁,“你怎麼了,好像……”
沒有等他說完,蕭承鈞已經打斷了他的話,“你還記得玲瓏嗎?”
容舒臉上玩笑的神情瞬間褪去,連那幾分酒意也無影無蹤,“玲瓏……當然記得,凡是見過她的人,有幾個能忘記她?”
他的回答讓蕭承鈞的臉色又陰暗了幾分,“是啊,那年在閼於國的王都,玲瓏的美貌讓王都的每個男人都為之心折。”他低聲應道,然而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張臉孔,雖然身份與玲瓏有著極大差別,但那份眉宇間縈繞的倔強和傲氣卻是同樣的渾然天成。
容舒苦笑了一下,“可是玲瓏卻偏偏看上了你,要我說啊,你有什麼好的?不過是錦朝一個不得重視的皇子,被人棄如草芥般送去虎狼之地做質子。”
蕭承鈞的薄唇彎出些許苦澀的弧度,是啊,當年的他隻是一個質子,被自己的父皇送去敵國,過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玲瓏卻是閼於國國主的掌上明珠,是整個閼於最璀璨的明珠,雖然都是皇室貴胄,身份卻是天差地別。
或許這便是他和玲瓏命中注定的劫數,當年才十五歲的他,竟如此機緣巧合的在獵場救了她。便是那奮不顧身的一躍,他接住了從驚馬上跌落的玲瓏,從此與她相識相知。然而彼時年少的他,卻從未想過這場奮不顧身的感情,最終卻以那樣慘烈的方式收場……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又喝了一大口酒。烈酒仿佛直接流入了他的心髒,激起一片麻木的戰栗,濃烈程度堪比當年初見玲瓏的怦然心動。
容舒劈手奪過酒壺丟入花池中,沉聲道:“不要再喝了,喝酒本是為了快活,你這樣子喝法,不僅傷心,也會傷身的。”
蕭承鈞再睜開眼睛時,原本清炯的眸子中竟蔓延了血絲,整個人身上散發出濃烈的殺氣。“傷心?”他冷笑一聲,“我求之不得!”
是否傷得再深一點,痛得更久一點,他就能永遠不忘記玲瓏,不忘記她的如花笑靨,不忘記他們海誓山盟的過往?倘若傷痛能讓她永遠留在心中,他寧願遍體鱗傷永不愈合!
容舒搖搖頭,沉聲道:“隨你,這也是你虧欠玲瓏的,不過你別忘了,你還要留著這條命替她報仇!”說完這幾句話,他頭也不會的離去。憑心而論,當年得知玲瓏選擇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時,他不是沒有過怨恨。隻是如他那樣愛玲瓏,也隻希望她能幸福,同樣希望自己的好兄弟也能幸福。
隻是他沒有想過,會是那樣的結局。在那件事發生後,他曾無數次問過自己,倘若知道會是這樣,他會不會不擇手段把玲瓏和蕭承鈞拆散?沒有答案,事情已然發生,這個問題就再也沒有了答案。
愛上玲瓏的男子不止他們兩個,然而關於玲瓏和蕭承鈞的事,他知道的最多。可以這樣說,他是他們愛情從頭至尾的旁觀者,在那些少年不知愁的日子裏,他們三人常常一同逃出王宮出遊。
他可以放手說祝福,也可以為了他們的幸福竭盡所能提供援助,然而,在看到最後的結局時,他從沒有那樣恨過自己。
已經走出很遠了,容舒才頹然靠在扶欄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