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睿的府邸離皇宮並不遠,眾人又騎了快馬,不過兩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勤政殿內燈光通明,所有人都保持著之前或跪或坐的姿勢,沒有絲毫變化,可見氣氛凝重到何種程度。
連公公頂著壓抑到極致的情緒,仿若無人般向坐在上首閉目養神的皇上行了個禮,輕聲道:“皇上,二皇子來了。”
“讓他進來。”皇上點點頭,把玩著碧璽手串的手指下意識地用力。
他並不想跟自己的親生兒子走到這一步,可事到如今,卻隻能把彼此之間最後一絲溫情撕開,露出最本質最醜陋的真相。
這便是天家的殘酷,哪怕再怎麼規避,也總歸是避不過……
在眾人各異的思緒中,獨孤睿緩步從殿外進來,當看到皇後和其身邊跪著的女子時,獨孤睿心裏的不祥預感更甚,隻是慎兒一直低著頭,他尚且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獨孤睿按耐住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緒,如常跪地恭敬道:“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萬福金安。”在此之後,他又給皇後請了安,方才‘疑惑’地繼續道:“不知父皇母後深夜傳召兒臣進宮,是有何要緊之事?”
皇上抬頭看了看獨孤睿平靜中帶著疑惑的麵容,隻覺得暴風驟雨般的怒意從心底蹭蹭往上冒,但到底沒有發作,而是淡淡抬手道:“你先起來回話吧!”
“多謝父皇。”如此說了一句,獨孤睿起身,但還未等他站穩,隻聽皇上繼續問道:“你可認得這個女子?”
“額?”獨孤睿微微愣了一下,方才明白皇上說的是慎兒,隻見他打量了對方一番,搖頭道:“兒臣的確覺得這個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但沒有看到她的麵容,無法判定認不認得。”
原本聽到獨孤睿熟悉的聲音,慎兒心裏是存了幾分期待的,可這幾句話,卻像一盆冰冷蝕骨的水,從她頭上當頭澆下,這麼多年,她自認為彼此之間是真心相愛,雖然迫於身份和情勢,對方不能夠娶自己為妻,長相廝守,甚至還要為了籠絡住權臣而把她當做棋子,但她總覺得對方心裏是記掛著自己的,直到這一刻,方才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沒有,什麼都沒有,他甚至連自己的身段如何都沒有分毫印象……
是了,他如果真心愛自己,又如何舍得將自己拱手讓於他人,讓自己在別的男人身下婉轉承歡,是她錯了……
若說一開始慎兒來揭發獨孤睿是受了皇後的脅迫,那麼此時此刻卻完全不同了,她要為了自己,為了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癡心錯付,討回公道!
正想著,皇上淡淡的聲音傳入慎兒耳中,“你且抬起頭來。”
“是。”在西域這幾年,慎兒無數次想過自己跟獨孤睿重逢時的場景,卻沒想到會是如此境況,隻見她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獨孤睿,冷冷一笑,“二皇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不認得奴婢了嗎?”
看到慎兒那張跟記憶中並無二致的臉龐,獨孤睿幾乎倒吸了一口涼氣,知道慎兒的存在是個隱患,這段時間他派了許多親信找尋她的下落,卻讓她一再逃脫,不成想,她竟然落到了皇後手中!
慎兒知道太多事情,他……
獨孤睿恨死了自己剛才沒有早下決斷,如今隻怕是在劫難逃!
雖然心裏被恐懼充斥,但獨孤睿麵上卻是假裝茫然地蹙眉道:“慎兒,你不是前年就被外祖許配人家了麼?如何會出現在宮中?”
獨孤睿想了許多,慎兒已經明確指出認識自己,自己若是一味地否認,隻會讓皇上更加懷疑,倒不如順勢應承下來,左右對方在外祖父家養大是真的,三年前以許了人家為借口將其送走也是真的,這個過程並沒有任何虛假,至於之後發生的事情,隻不過是她的一麵之詞而已,自己執意否認,皇上沒有確鑿的證據,又能如何?
“奴婢如何會在宮中,二皇子不是應該最清楚麼?”慎兒冰冷的笑容中帶著明顯的諷刺。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想衝上前去把獨孤睿的心剖開,看看裏麵到底是不是黑的,這個男人怎麼能夠如此絕情,自己為了他搭盡了最好的青春年華,難道走到這一步,他對自己都沒有任何愧疚之意麼?
“慎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的行蹤,本王如何知曉?”獨孤睿有些不悅地看著慎兒,眼眸中帶著幾絲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