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父王……”楚博的圓胖小臉寫滿無措，兩隻漆黑大眼卻不敢出現涓滴的水意，“博兒……博兒……”
\t兒子的呐呐，令楚遠漠兩道刀鋒般打著旋尾的濃眉令人膽顫地立起，“你連句話也說不完整了麼？我羲國何時有這等不濟事的男兒？”
\t“父王……”
\t“草民拜見王爺。”樊隱嶽斂袖一揖。
\t楚遠漠目未他移，“你是哪一個？”
\t“草民乃太妃親口所請教授小王爺漢家學問的教習先生。”
\t“教習先生？”他旋著淡淡金光的豹眸銳利掃來，“你教了本王的孩兒什麼？”
\t“漢書漢字，漢家學史，詩詞文章，以及今日的琴藝。”
\t“好膽色。”他冷哂，“聽見了本王對小王爺的申斥，還敢承認你是教本王兒子的那個無用先生，你的膽色比看上去的要來得大。”
\t“草民隻是不明白王爺何以如此大怒。王爺既然允許小王爺通曉漢學，又何以對六藝之一的樂如此深惡痛絕？”
\t“你認為本王的火氣來得毫無必要？”
\t“不敢，草民不解而已。”
\t“你想讓本王為你解惑？”
\t“若王爺想。”
\t“好，好極了，沒想到本王這趟回府，會多了個樂子出來。”他扯了寬椅，將自己魁闊身形置於其內，一手指節閑閑叩敲在寬椅把手之上，臉上的盛怒之氣一點點殆去，漸漸地，還釋出了一絲笑容。“你想聽，本王說也無妨。因為，你們天曆朝的男人，鎮日撥弄絲弦，吟月悲風，個個以作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為榮，實在是男人中的恥辱。你們天曆朝的樂聲，曲曲故作姿態，無病呻吟，磨心喪誌，毀氣敗節，著實乏味至極。本王這樣說，夠清楚麼？”
\t“敢問王爺，是不是聽過了所有漢學曲目？”
\t“不曾。”
\t“草民以為，會對一事一物抒發評論者，必定要對該事該物知之甚深，若知之不深又擅作言論者，無異以管窺天，以蠡測海。”
\t他鋒眉倏揚，“你在嘲諷本王？”
\t“智者見智，仁者見仁。”
\t“本王見到的，是你的膽大包天！”浮升於胸臆的，是類似於沙湯將一死敵困於死角之後盡興耍弄的快感，他此刻的心情，近乎於愉快。“本王給你一刻鍾，若在一刻鍾內你不能說服本王，你這位細皮嫩肉的教習先生，也隻得歎紅顏薄命了。”
\t紅顏？她心中一動，雙足已行至方才就座的琴案之前，緩伸十指，撥響琴弦。
\t楚遠漠勾哂。這個穿了一身男兒裝的女人怎會以為以他最為厭惡的東西會說服討好得了他？漢人的女子都是如此自作聰明愚不可及麼？
\t但，隨著琴聲演變，或高亢，或激昂，或冷烈，崢嶸意境陡出，他麵上玩謔的笑意漸凝漸去。
\t一刻鍾到，琴聲戛然而止，全曲浩然不屈之氣充斥其內，紛披燦爛，戈矛縱橫，那一聲悍越尾音，如投劍入腹之響，裂人心肺。
隨後，楚遠漠接到了一雙深潭清眸，“王爺，草民說服您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