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娘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回過頭來,展顏一笑,明眸皓齒:“遼叔,你來了,剛好我口有點渴。”
遼叔所有的話都被這一句堵了回去,拿出平日裏用的水杯來,找了個幹淨的瓷碗給魔娘倒著水。
魔娘接過瓷碗,一邊喝著,一邊朝著過往的人群微笑,那樣優雅恬靜的姿態,即便是站在鬧哄哄的人流中,也不會被湮沒,那是隻有經曆過長期的養尊處優才能形成的世家氣質,微斂著光芒,似乎就連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讓人駐足的魅力……
再加上魔娘的畫本就不錯,生意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但遼叔看上去並不是很高興,反而隨著人流量的越來越大,開始坐立不安了起來,那樣子就像是在害怕什麼一樣。
最後,他是在忍不下去了,開口道:“小姐,我們回去吧,這都出來半天了。”
“人才剛剛多起來,畫還剩下了五六副,等買完再回去。”魔娘垂眸,發尾打下來的時候,掩蓋住了她眼底的光。
遼叔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行,幹脆動起手來開始收拾東西:“今天就先賣到這,已經不少了,小姐比我平時賣的還要多。”
“遼叔。”魔娘伸手按住他微顫的手腕,豔麗的眉眼平淡如水,帶著能夠安撫人的力量:“別怕。”
遼叔這才明白,小姐恐怕在看到他嘴角的傷時就猜到了一切,所以今天才會親自帶著畫出來練攤。
“小姐,你不知道那些人根本沒有王法,他們……”
遼叔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聽身側嘭的一聲!
擺放在地上的畫,被人一腳踢開,那大漢長的虎背熊腰,臉上也帶著凶神惡煞的笑,身上穿著練武的白服,看裝扮應該是世家裏出來的打手。
魔娘速度很快的偏了一下頭,順手就把遼叔拽了過來,護在了身後,她沒有拐彎抹角,眸子清冷的看著那大漢,簡言意賅:“你們是曲家人派來的,還是南宮苑派來的?”
那大漢沒有想到今天會多出一個女人來,更沒有想到她眼睛會這麼毒,微微眯了一下瞳,像是記起了什麼,聲音裏帶了嘲諷:“吆,這不是魔小姐嘛,看來牢獄裏的生活不錯,倒是沒把魔小姐剝層皮。”
“既然認識我,就是南宮苑的了。”魔娘神色淡淡的看著他:“你家蘇夫人讓你給我教訓的時候,應該囑咐過你讓你動靜小一點。你鬧的這麼厲害,就不怕把你家蘇夫人多年來的偽裝形象折騰的一幹二淨?”
大漢渾身一僵,夫人確實吩咐過,讓他適可而止,別讓誰察覺出來這件事是她做的。
魔娘把畫卷拿過來,吹了吹上麵的土:“如果我是你,得了好處就回去複命,你已經讓我吃到了苦頭,蘇夫人自然會高興。若是你再鬧下去,我沒了活路,大不了大家就魚死網破,你也落不了半點好處。”
大漢聽了她的話,眸子轉了一圈,像是在分析其中的利弊,最後想通了,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便罵罵咧咧走了。
遼叔知道這件事情不好處理,態度硬了,以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難過,態度軟了,對方就會得寸進尺。
像小姐這樣來行事,無疑是最好不過的了。
就在那一刻,他好像在小姐身上看到了老爺的影子……
不過情況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樂觀,經由那大漢一鬧,四周練攤的都知道了魔娘入過獄的事。
本來商販們就嫉妒她字畫賣的好,這一下可算是找到理由黑她了,神情裏帶著濃濃的不屑:“我還以為是哪裏來的讀書人,原來隻不過是個做過牢的賊!”
或者有些商販幹脆把行人拉住,交頭接耳:“你可別買她的東西,那女人坐過牢,不是什麼好貨色……”
“真是晦氣!”行人們聽後,別說是買畫了,就連走路都要繞著那個攤位走。
這樣一來,生意明顯是做不下去了。
遼叔看著魔娘,張了張嘴,就想說點什麼。
沒料到轉過頭去,就見魔娘懶懶的伸著腰杆,揚唇一笑:“看來我們可以早點回家了,好想吃遼叔做的紅燒肉,一會買點豬肉回去。”
遼叔愣了愣,低頭應了一聲“好。”他不敢去看小姐的臉,那張臉到底是隱忍到了什麼地步,才能彎出那麼好看的笑來?
都說世事磨人,印象中那個騎在戰馬上烈焰如火的少女越來越模糊,模糊到他都快要忘了小姐曾經的模樣……
主仆二人把東西收拾好,走進了川流不息的人群裏,誰都沒有注意,就在他們身後,一道黑影微閃而過。
當天夜裏,魔娘的門口就多了一袋銀子,錢袋上寫著大大的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