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納蘭媛姬說自己有些餓了,但是她卻沒吃多少便已經飽了,蕭奕洵讓人撤了剩下的食物,回頭對媛姬淡淡笑道:“氣可消了?”
媛姬不防他這麼一問,隻低頭道:“臣妾不敢生氣,也沒法生氣。”就是她再憤怒也改不了蕭奕洵的決定,該娶的女子他依然會娶,她沒有權力生氣。
“口是心非……”蕭奕洵低低歎息了一聲:“媛姬,你太倔強,對我,你都不肯示弱來為你的國家求一個出路。”
媛姬目光一顫,眼中竟是那樣軟弱無助,她握緊拳頭,指甲都似乎要刺進手心:“好,我求你,豫昭王,我求你放過離漠。”她倔強而悲傷地問他:“可是,你會麼?如果你會,那麼刺殺林希筠的真相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結果。”
分明一切如她所說,真是朝中之人想要暗害林希筠,並非離漠,可是最後公布的案子,竟然仍是離漠人所為,媛姬終於明白,蕭奕洵是恨離漠入骨,絕不會放棄這麼好的借口的。
“到現在,朝廷都沒有出兵離漠的打算,豫昭王您這回是想攻心麼?”媛姬的臉色蒼白,竟如瓷杯的顏色一般:“那麼,這回,王爺,你想讓誰死?”
她素來聰明,幾月下來早就發現其中端倪,她本不願這般直白地與蕭奕洵公開,隻是今日幾般情況,再加之他主動提起離漠之事,媛姬忍無可忍,終於問出。
蕭奕洵一下頓住,定定地看著她,仿佛思索著什麼,窗簷掛著的風鈴有細小的碰觸聲傳來,丁零作響:“申惠……我要申惠死。”他淡淡開口,平靜無波。
“申惠……”媛姬愣了半晌,而後卻笑了起來,一雙眼睛漆黑如夜,竟如浸了墨水一般:“豫昭王果然是豫昭王,先以重稅掏空我國,再殺的我離漠從此再無可用之將,等離漠國力耗盡,便可毫不費力一舉攻下,當真是好計謀。”
她笑意冷誚,蕭奕洵卻並不動怒,反而隻是伸手握住她冰冷的雙手:“媛姬,你真的想要讓我以蠻力攻下離漠麼?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離漠遲早都會重新歸順於靖朝的,到你這一代,對已滅的羲朝究竟還有多少忠義可言?與其在靖朝與雲殊兩大強國之間夾縫而生,你應該知道什麼才是離漠最好的選擇。”
媛姬從未想過,第一次在自己麵前說出自己曾經想過的事情的人,竟是一位靖朝的王爺。她不是沒有想過的,與其日日擔心遭受靖朝和雲殊的夾擊,惴惴不安,為什麼不歸順靖朝呢?本就是同根之國,雖然納蘭家是羲朝舊臣,可是羲朝已經滅亡了,為何還要如此執迷,弄百姓叫苦,人心不齊。但是這些話她從不敢和任何人說,因為一旦說出,就是不忠的大罪。
如今,自己心底一直在思考的問題被他問出,可是她卻無法回答。
“我知道你依舊心係離漠,不能馬上就認同我的想法。可是,媛姬,你也要記得我曾經說過,你以後不再是離漠的公主,而隻是我的王妃而已。你可以為你的故土謀求保全,但卻不能有損大靖的利益。”
蕭奕洵離他離得很近,她似乎可以感覺到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清香,手也越來越暖,今晚從他出現開始,就沒有對自己說過一句重話,如此溫潤柔和,竟讓媛姬百感交集,不知該是喜是憂,他的話深深打動著納蘭媛姬,可是,她卻無法給他一個具體的保證,隻能低頭低語:“我知道,我明白的……”
媛姬垂下目光,烏黑的眼角還有微微紅腫的樣子,應是剛剛哭過的緣故,她就這麼低著頭,倒叫蕭奕洵有些疼惜的感覺,他心中一愣,終是無奈道:“本來……我也可以不管你的。我知道離漠的事情還有我納妃的事情讓你不好受,你會動怒、會不悅都在我意料之中……我其實很討厭女人這個樣子,白白給自己置氣,不肯吃喝,所以我一直都不肯來見你。可是當墨香今天告訴我,你又沒有吃飯,又是在窗前發呆,不知道為什麼,我竟對你有幾分擔心……”
隨著蕭奕洵的話,媛姬慢慢抬起了頭,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他……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媛姬,你是不同的。”蕭奕洵明澈的目光直視她的眼睛,尋常冷漠的目光中竟帶著從未見過的憐惜與溫柔,連聲音也像浸潤了春風一般:“婉兒……她死後,我是第一次這麼……看重一個女子,所以……你是不同的。”這一刻,就連蕭奕洵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中究竟是怎樣的一份感情,他以為在秦婉詞離開後,他這一生再也不會對別的女子動心,可是才不到兩年,他竟然為麵前的這個女子而茫然,他說不清楚這究竟是否是動心,他隻能說她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