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有幾名宮人進來,點燃了殿中的蠟燭,一支一支,將殿內的亮度提高了不少,蕭城毅微微眯眼,毫不掩飾眼中的傲氣,徑直看著淩淙,問:“姑父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吧。”
淩淙啞然失笑:“這麼多年了,你也是要半百的人了,性子竟依然如年少時如此高傲。”心中一狠,淩淙的聲音冷了下去,問:“高傲如你,可有想過,有一日你的下場竟會是這樣?”
蕭城毅心高氣傲,卻並不固執,事到如今,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結果會是什麼,這樣一來反倒輕鬆了許多,他淡淡道:“爭奪皇權,哪一條路不是披荊斬棘,千百年來,能勝者不過爾爾,我自然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為了皇權,難道你竟不惜殺害自己的兄長?!也不惜將十萬遼東戰士的性命白白犧牲?”淩淙不可思議地看著蕭城毅,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父皇當年不也是這樣的嗎?太祖暴斃而亡,難道不是父皇所為?姑父,父皇為了皇權,不一樣殺了自己的親兄長?”蕭城毅目光冷傲,譏誚反問:“父皇如此心狠手辣,殺兄長,誅功臣,我所做的事和父皇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放肆!”淩淙勃然大怒,猛然站起身,抬起手來就給了蕭城毅一個巴掌,他用力極大,生生在蕭城毅的臉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跡。隻是受了這一巴掌,蕭城毅的笑容越發冷然。淩淙怒不可遏,道:“太祖公的死你知道和你父皇無關!洛文卿的下場也是他自尋死路!”
淩淙急促的喘著氣,恨恨看著蕭城毅,見對方神情依然冷傲,怒氣卻漸漸消失了,他盯著蕭城毅看了有一會兒,才慢慢道:“城毅……你是不是還在恨你的父皇?所以才這樣說?”
太祖的死別人不清楚,可是太宗身邊的人卻都知道,太祖為何而亡。至於洛文卿的事情,天下人都知道是他咎由自取,蕭城毅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倒像是在賭氣一樣,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仍對當年的事情懷恨在心……
“父皇他明明答應過我的!他說過,隻要我守住皇城,就會給我機會的!這個皇位本來就該是我的!憑什麼我在城外浴血廝殺而大哥就隻要坐在皇城裏守著皇宮?!我用性命換來的皇城最後還是拱手讓給了大哥,我憑什麼!”蕭城毅的情緒陡然激動起來,他眉間怒火直射,整張臉幾乎都要擰了起來。
淩淙就知道蕭城毅是因為這件事情一直耿耿於懷,他不由歎息一聲,搖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是怎樣的人……”
“是,父皇文武雙全,極工心計,連自己的兒子也會算計,他在世時,我什麼都不敢做,可是他死了,我就該把屬於我的奪回來,大哥的命本來就是我怕當年為他保住的,現在我要回來也是一樣的。”蕭城毅惡狠狠地看著淩淙,忽而笑道:“所以,這算不算是報應呢?當初哪怕父皇有一點點考慮過我,我又怎麼會這樣?”
“他考慮過你……你們所有人……”淩淙深重的歎息了一聲,他突然有些後悔,後悔應該將這些事情早一點說出來:“別人都看你的父皇重權嗜殺,冷狠無情。你們作為子女也隻覺得自己的父皇太過嚴厲,可城毅,你又知不知道你父皇是如何一路走來的?”淩淙的神思有些悠遠,又想起了當年的一些往事——
“太祖太宗自羲朝末年起義以來,出生入死。為了太祖,太宗幾次身陷險境,一次更是差點就替太祖去送死了。他這一生受了太多的苦,被自己的親人、兄弟、朋友、愛人背叛,一路浴血而來。太祖建朝之後,身心俱疲,不久便逝世,留下一個危機四伏的王朝給你的父皇。外有異族、雲殊虎視眈眈,內有前朝餘孽,內朝權臣逆臣,那時他也不過而立之年,不以鐵血手段,如何能鎮壓朝政?他的狠厲與嗜殺致使所有的人對他又敬又怕,甚至找不到一個知心的人。你的父皇半生孤獨,他在位時幾乎為了靖朝奉獻了一切,不然你以為,以你父皇的的武學修養,怎麼可能壯年病逝?沒有他,耗盡心血給你們打造了這樣一個趨於輝煌的盛世,,你真的以為,你還能夠在這裏爭奪皇權,還能在這裏享受你作為親王半世的榮華富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