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中秋明月(1 / 2)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

月光皎潔,永夜無邊,清冷的燭火點亮了屋中的每一處角落。

墨香一個人守在屋外,明月清淺,風露帶香,一切平靜安寧的和尋常的日子沒有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原本該是最為熱鬧,最為溫馨的一個夜晚缺少了那個最重要的人。

蕭奕洵獨自坐在屋中,屏退了所有的人,蕭楚延、尹清淺、蘇辰風、還有不斷哭泣的楚玉晗,隻留下的墨香站在屋外,在這片黑夜之下,為秦婉詞的死獻上一滴滴真摯的眼淚。

屋內一切如舊,可是在人心底的最深處,總有一個地方,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覺。從此以後,每一個白天,都不會再有人溫靜地陪在她的身邊,沒一個夜晚,也不會再有人溫柔地等著她歸來。從其以後,這個世上,隻會剩下他一個人。他僅剩的三個親人,一個遠嫁,一個被人所害,還有一個卻因自己而死。

此時此刻,坐在窗簷上,蕭奕洵輕輕地觸摸著整潔的床鋪,似乎想要感受那曾經睡在這裏的人留下的那一點點溫存的氣息,可是所到之處,剩餘的隻有呢徹骨的冰寒與孤寂。

蕭奕洵以為,再次回到這個屋子,他觸物傷情,定會失聲痛哭。可是如今,他隻是漠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幹涸的心靈竟然將所有的眼淚都燃燒殆盡,縱使心中的傷痛無以複加,竟也再流不出一滴淚。

橫川崖上,他已耗盡畢生的悲哀,耗盡所有的傷痛。蕭奕洵突然隱隱覺得,這一生他都不會再哭泣了。靜靜的閉上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張清淨如蓮的臉,恬淡依舊。

蕭奕洵緩緩地推開門,踏著一地的月光,仰望著月空。沒有回頭,隻是對身後默默拭淚的墨香道:“墨香,幫我請靖淵王和尹姑娘過來,我要在中庭設宴,其他人一律不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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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庭小亭,石桌上,擺好了幾碟精致的小菜,旁邊還有一壺玉瓶裝著的酒。

冷月斜斜照人,周圍花草於無聲中輕輕擺動。

蕭楚延與尹清淺一襲素衣,如約而至。剛入庭院,便見石亭之中,一位白衣的男子側坐,正舉手斟酒。

“到了麼?那就來坐吧。”淺淡的聲音連著月光送入兩人的耳中,“中秋之夜,該是家人團聚之夜。所以想著,便把你們叫來了。”

蕭楚延與尹清淺就坐之後,蕭奕洵遞了兩杯溢著清醇酒香的酒到他們兩人的麵前,清澈的酒液倒映出蕭奕洵明澈的雙眼,“這壇酒是當初我與婉兒在蘅承釀的,本來想與你們一同回長安的時候帶回慈寧宮與母後一同品嚐的,隻是再沒有這個機會了。想來今夜是中秋之夜,”他淺淺看了一眼蕭楚延,輕聲道:“我也隻剩下你們了……”

灑脫豪爽如尹清淺,此時也被蕭奕洵這平淡的話給觸動了。不過一月之前,麵前的這個男子還是天下聞名,清俊瀟灑,家和美滿的年輕王爺。親妹覓得好夫婿,母親又尊為太後,妻子也才貌雙全,似乎這天下所有的好事都被他一人獨享了。可是有誰會想到,當初那般舉世無雙的男子,在這樣一個該是合家美滿的月夜,隻能孤身一人,對著他們說:“我也隻剩下你們了……”

尹清淺端起酒來一飲而盡,甘冽的酒香布滿百骸,讓身體中每一寸地方都倍感舒爽,隻是卻唯獨滋潤不了那心中的一份酸楚。她幽幽垂眸,並不敢看蕭奕洵,她知道,無論是非如何,她這一生終究是對不起秦婉詞的,當初她為了一己私利,逼迫秦婉詞離開,原本以為她也遇到了此生難求的好男子,卻沒想,自己會在這樣年輕的時候便來祭奠那個曾經美好清麗的生命。

“多謝,楚延。”酒盞已盡,蕭奕洵再為蕭楚延添上一杯,淡淡地說了那麼一句,不知是謝他多年與自己未有隔閡,還是謝他在橫川崖頂,終於將萬念俱灰的自己拉回現實。

“不必。”眼裏有隱隱的不忍,蕭奕洵已自斟自飲奪杯,他出手按住了又要傾倒的酒瓶,淡淡道:“這酒後勁很大,少喝一些。”

後勁大麼?自然是大的,幾個月前,他與秦婉詞再樹下對飲,互吐心腸,直至酩酊,她於花下舞劍,他於月下吟詩,這酒的甘醇濃烈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了,可是,此時此境,若不能再痛飲一回,又怎麼能對得起自己的懺悔的內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