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赤褐色的羊毛織的絨毯上,有著一大塊的褐色斑跡,旁邊不清楚的還有一些白色的細小瓷片碎末,應該就是剛剛被打碎的茶碗了。張蓮沒有再追究下去,隻問道:“太醫叫了麼?”
小太監回答:“已經差人去叫了,馬上就到。”
張蓮點點頭,又吩咐道:“馬上派人去承乾宮通知舒貴妃娘娘,讓娘娘即刻過來!”
小太監應聲而去。
剛過不久,太醫院的首席太醫,太醫金不換帶著幾名太醫就急匆匆地趕來了。張蓮見狀,便急著問道:“金太醫,陛下中午服過藥,還覺得精神不錯,現在怎麼會這樣?!”
金不換也是滿頭都是汗珠,慌忙給蕭祁把脈,這一把脈,金不換的臉色便瞬間蒼白起來,且顯得異常的驚怖,他的腿一軟,直直地朝地上一跪,渾身都哆嗦了起來。金不換這般狀態,張蓮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最深處,他看著金不換瑟瑟發抖,樣子就像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斷斷續續道:“陛下,陛下的五髒之氣已經全部斷了,心脈也極其微弱,臣……臣隻怕是無力回天了。”
張蓮不可置信地看著金不換,額間青筋陡然暴起,怒喝道:“怎麼可能!”可是金不換卻依然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就是不言語。張蓮怒得一把抓過其他的太醫,道:“你們呢!你們去。”
可金不換都說沒有法子了,誰還敢再上前啊,隻拚命哆嗦著往後腿。張蓮氣不過,正要大聲責罵,卻聽得身後蕭祁有了動靜,他急忙回頭,發現蕭祁突然睜開了眼睛,鐵青的臉上已經失去了人色,突然泛起了一種妖異的紅色,蕭祁目光渙散,恍惚無神,枯瘦的手臂抓著窗帷似乎是要抓著什麼。
張蓮大驚,便上去扶住蕭祁,驚惶道道:“陛下,您不要起身!”
蕭祁卻是不說話,隻是將手伸向前方,雖然手臂隱藏在衣袖之下,可是仍然看得出已經是枯瘦如柴了。此刻,蕭祁整個人似乎都像是燃燒到最後一刻的火苗,雖是都會熄滅。可是他卻拚命的將手伸到前方,仿佛想要抓住什麼。
張蓮大為不解,不知蕭祁想要什麼,就在這是,門口突然想起一聲溫和卻是驚訝的呼聲:“陛下!”
隨後柳青斕快步的走到床前,用雙手撫住了蕭祁伸出的手,然後看著蕭祁,輕聲且柔和道:“陛下,青斕來了。”奇跡般的,蕭祁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就放鬆了下來,渾身也不再那麼緊繃,情緒也不再那麼激動了。
柳青斕小喘著氣,身子隻著了一件淺藍色的單衣,外麵罩著一件銀絲鑲邊的青色籠紗外罩。長發披肩,發見沒有任何釵環,想來是得了消息什麼也沒顧得上,便急匆匆地趕來了。
柳青斕靜靜坐在蕭祁床邊,聲音柔和恬淡,就像輕輕吹過的暖風一樣,淺淺淡淡地笑著:“陛下要好好休息,快點康複起來。”柳青斕雖然聲音和表情都是平淡安和,可是沒有人知道,她的胸口已經疼的喘不過氣來了。但她在承乾宮得知蕭祁病危的消息,那一刻柳青斕幾乎是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她什麼毒都顧不得,隻在身外披了一件衣裳,便拚命地奔向養心殿,她在內心拚命的求著:“哪怕是一麵,最後一麵,也求老天讓她見到。”
蕭祁微微安靜了片刻,可是沒過多久,他便又開始猛烈地咳嗽了起來,抖心抖肺地,咳嗽的幾乎身子都要痙攣了。蕭祁的神情一瞬間扭曲的可怕,所有人都愣在當場,隻有柳青斕還是平靜且冷靜地看著蕭祁,雙手卻是死命握住蕭祁的手,不肯鬆開。
蕭祁原本渾濁的眼神一瞬間亮如閃電,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雙手一下子用力扣住柳青斕,目光卻是潛藏著一片溫柔,而後幾乎是同時,一口鮮血猛地從蕭祁口中噴出,直直地染紅了柳青斕胸口淺色的衣襟之上,紅的觸目驚心,張蓮失控地大叫一聲:“陛下!”
柳青斕,隻感覺自己的胸口一陣灼熱,蕭祁的血順著慢慢劃過自己的心頭,滾燙地幾乎讓她心碎。她隻是呆呆地看著蕭祁的臉,似乎毫無知覺地看著他,眼裏的冷靜再也掩藏不住,淚水從眼角不停地留下來,她顫抖地哭著,呢喃道:“陛下……”
蕭祁眼神再一次迷茫了起來,他在迷離間仿佛看見了什麼,緩緩地伸出手拂去柳青斕眼邊的淚水,用輕微不可聞的聲音,緩緩道:“青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