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祁召見徐萬庭的那個早晨,楊正清也見到了一個人,他一見來人,便異常高興的迎了上去,伸手前恭,行了一禮,道:“段大人。”
段霖暉走上去,扶起楊正清道:“如今你是吏部侍郎,品級與我相同,無需行禮。再者,你是陛下欽點的顧命大臣,這職位上便壓我一重,何須行禮?”
楊正清卻是一鞠躬到底,他為人有恩必報,且在大理寺的那兩年,段霖暉對自己栽培太多,楊正清不會忘恩,所以他十分敬佩段霖暉,他也知道,若非段霖暉最後那次讓自己上書,自己也不會這麼受到蕭祁賞識。
段霖暉見拗不過楊正清,也隻得擺手罷了。
待楊正清起身,他便問道:“段大人找我有什麼事麼?”才上完早朝,段霖暉便這樣急著來找自己,楊正清知道他必定有事情找自己。
楊正清開門見山,段霖暉卻也是不遮掩,徑直拉住楊正清,往旁邊一走,說罷還觀察著周身是否有人靠的太近。段霖暉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楊正清也不由的嚴肅了起來,似乎段霖暉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說。
待段霖暉覺得周身無人能聽見自己和楊正清的交談,他這才壓低聲音,神情嚴肅地對楊正清說道:“我想請你幫個忙,我想單獨地見陛下一次。”
楊正清麵色一凜,隻問:“你要見陛下,便直接請命覲見不久成了?還需得我帶你?”
段霖暉一臉奇怪地看著楊正清,疑惑道:“你不知道?左丞相說聖上身體狀況不佳,不宜外見來人。有事都折成奏章讓你們遞給陛下就可以了。據說前幾日,連吏部尚書杜君浩想要麵見陛下,也被宮裏以陛下身子不佳為由而擋了回去。吏部尚書不行,大理寺向來執掌刑司典獄,我要麵見陛下,隻恐會說帶了煞氣,不宜麵聖。”他說罷,也有些擔心道:“陛下當真病的那麼嚴重?”
想起蕭祁那骨瘦嶙峋的樣子,楊正清神色黯然,隻歎息著搖了搖頭,無奈道:“當真是日漸消瘦,無力維持了,太醫院也都要束手無策了。”
楊正清從來不會誇大任何事情,如今他這麼說,想必蕭祁必定是病入膏肓了,支持不了多久了。段霖暉心中猛地一震,用力的握住段霖暉的臂膀,急道:“那我一定要麵見陛下,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段霖暉的力氣很大,讓楊正清不由擰起了眉頭,但是他的心中卻是非常的驚訝,因為他從未見過段霖暉這般急迫,這般克製不住的樣子,他不由擔心道:“你有什麼事情這麼著急,一定要和陛下說?”他揣測道:“有什麼緊急的政事非要麵聖不可麼?”
段霖暉緩緩鬆開了手,將目光從楊正清身上移開,投到前方去,不知看著什麼。楊正清有些恍惚,因為他從段霖暉的眼裏看到了一種迷惘還有一種傷痛,他默默不語,卻見段霖暉略一沉吟,最後才咬牙,歎息道:“是為了一位故人,有些話,想要問一問陛下。”
段霖暉的語氣哀涼悵惘,一點也不似他平日的從容淡漠或者精明狡黠。腦海裏瞬間想到了什麼,楊正清突然出聲,緩緩地問道:“你說的那位故人,是否是龍帥龍靖楓?”
段霖暉的目光猛地一動,隨後卻是直直地看著楊正清,語氣陡然冷凝:“你怎麼會知道?”他與龍靖楓的交情,旁人並不輕易曉得,這不得不讓段霖暉心中有了防備。
見段霖暉語氣不佳,楊正清知道段霖暉心中有了嫌隙,他隻好老實道:“正清生平很少將領打交道,對他們了解不深,但惟獨知曉龍帥,也敬佩龍帥為人。建衡初年,龍帥領大軍前往遼東,征討離漠,陛下在皇城親自送龍帥出征。當時我隻是小官,並無法在內城恭送,隻有排到了皇城外。就在那時,我見到了一路從秣陵風塵仆仆趕來的鼎劍侯秦煦卿。秦煦卿親自從秣陵趕來為龍帥送行,我當時離得近,正巧瞧見二人佩劍之上,皆掛著一枚古幣。那古幣樣式奇特,確實罕見。我僥幸曾在你的書房裏見到過。”他停了一停,又說道:“那時我便猜想你們三人關係必定非同一般。隻是你從未在外人麵前說起你和龍帥的關係。你不想說,我便沒問……”
知道楊正清心存好意,段霖暉也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他熟知楊正清的品性,便道:“靖楓的死,是我的一個心病,這些年困擾我多年。皇上突然病倒,我措手不及,我隻怕不再見皇上一麵,我心中的憤懣會一輩子都解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