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彬收回了視線,淡淡道:“你知道就好。讓西平王不要太急功急利。不然隻會打草驚蛇。燕長清近期是動不了了,也緩著些來吧。”說罷,他向江越拜擺擺手道:“你也可以走了,我想休息一下。”
這是很明顯的逐客令,江越知道沈鴻彬不想再就這個問題繼續討論下去,所以他恭順道:“那麼,下官告退。”
而後他便退出了門外,此時江越的心裏有一個謎團。他懷疑,這一次,沈鴻彬並沒有真正的出狠招,因為所有的一切事情他都置身事外。江越越來越發現沈鴻彬的可怕了。這一次,沈鴻彬巧妙的借用了蕭祁的力量,打擊了兩方的人,鞏固了自己的地位。
首先,他除去了蘇普,此後再也沒有人可以與他爭雄,其次,燕長清已依然穩穩坐著北部統帥的位置,西平王也沒有的到吏部尚書的位置。也就是說這一場事件裏,西平王任何好處都沒有得到,唯一的間接利益就隻是蘇普的離任,使得自己在吏部能更放得開手腳。其餘的半點好處都沒有得到,反而平白無故的得了蕭祁的猜忌,手腳更被束縛了起來。
沈鴻彬果然對自己還有戒心,他還是要用他自己的力量去維護自己的權力,不過說到底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罷了,蕭城毅也並沒有真正的信任過沈鴻彬。江越笑了,事情發生的越來越有趣了,鹿死誰手還真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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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蘇府。
自從蘇普辭官之後,他就遣散了家中的一些仆人,隻留下一些老仆留在身邊,他慢慢的打理著自己的行裝,準備回到自己的老家去養老。
他默默的站在書房裏,掃視著周圍的一切,他在這裏住了快要有二十年了,這裏的一切都深深的烙下了他的印記,就這麼突然的離開了,蘇普還有些舍不得。
書房中最左邊的一個箱子被緊緊地鎖著,蘇普目光觸及到了箱子,不由微微一怔,眼裏忽然布滿的回憶和留戀的神情。他緩緩走了過去,慢慢打開了這個許久未曾打開的箱子。
一股年代久遠的木頭的清香,便隨著蓋子被打開的那一刹那,侵入到蘇普的肺腑之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右玄鐵打造的聖旨,許久不曾見到陽光,那玄鐵銀灰的色澤在光線的照射下透出冷冽的光芒,而玄鐵的正中央,用紅色的朱砂書寫者密密的文書,那一個一個字,就像是是鑲嵌了金絲一樣,投射出不耀眼,但是懾人的光芒。
這就是靖太宗蕭景珵賜予他的最高的榮譽——丹書鐵券。
蘇普蒼老的手劃過冰冷的鐵券,他掌心的紋路摩擦著鐵券上的朱砂文字,一時間不知道是誰滑動了誰。
蘇普老邁的眼睛一直盯著這張鐵券,眼裏的神情是那麼的複雜,仿佛他人生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了這張鐵券之上。他一動不動的站著,仿若周圍的時間都靜止了一版。
“你每次看到這張丹書鐵券的時候,你都不會覺得羞愧麼?”身後一個冰冷的男聲從房門口傳來。
蘇普的手微微一頓,卻沒有轉身,他隻淡淡道:“羞愧,你幫著西平王助紂為虐,你就不會覺得羞愧麼?左丞相大人。”
沈鴻彬一腳跨國門檻,從屋外走了進來,笑道:“助紂為虐也比背恩忘義的人要好的多。”
蘇普慢慢地抬了手,合上了盒子,轉過身來,看著沈鴻彬,微微笑道:“那麼,我的離職,你一定感到非常的開心了。因為你終於成功的擊敗了我。”
“不。”沈鴻彬淡淡的搖頭:“我沒有擊敗你,是你自己想輸而已。”
蘇普默然片刻,半晌才道:“我要離開京城了,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天下,隻是西平王有如豺狼虎豹,一著不慎便會滿盤皆輸,你好自為之吧。”
“多謝你的關心。”沈鴻彬微微點了點頭,卻沒再說什麼。
蘇普低首不語,眉頭微擰,仿佛在思考著什麼,沈鴻彬也隻是一直站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這麼一直站著,曾經王朝裏權力最大的兩位朝臣,就這麼麵對麵的站著,不發一語。
久到連兩人的影子都隨著太陽發生了傾斜,蘇普才緩緩地說道:“鴻彬,我知道你皆是因為林燁的事情這般記恨我,但是,”他陡然抬起了頭,毫不退讓地看著沈鴻彬,一字一句道:“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能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