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過往,都冰封在湖中,那個稱為冰湖的地方,每日總會有兩個人。男子一襲藍衣,千萬縷青絲綰起,他的神情寧靜而又平和,手中的玉簫被輕輕托起,女子則一身青衣,臉上是毫無掩飾的幸福,她素手奏起古琴,倒映在湖中微微蕩漾,他們站在湖邊,與湖水襯出了一片幽靜和諧之美。
“盈盈,為什麼你總是喜歡來這裏?”
“我總覺得,這裏有什麼牽引著我。”
湖水如往日那般清澈,卻又深不見底。
誰能真正忍受湖中的至寒之氣?或許是時間飛逝,是否有人記得,曾經有一名紅衣女子,含笑挖出自己的心,請求將其葬入深底?那麼,她又是為了誰呢?
男子撫上玉簫,緩緩走到女子身邊,柔聲道:“盈盈,該回家了,這兒冷,以後就不要來了。”
“好。”
他們的身影漸行遠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這對良人,彈奏笑傲江湖,同樣也做到了在江湖中笑傲,他們的名字,太多人知道,他們的故事,又有太多人羨慕,令狐衝與任盈盈,是不是神仙眷侶?
隻是,天下大英雄令狐衝,你還記得那個敢愛敢恨的東方姑娘嗎?
也許已經忘了吧。
湖中開始蕩開一層波紋,映出血紅的一縷長裙,女子的長發順肩披下,玉指濺開了湖中的浪花,她的紅衣隨著微風左右搖晃,如羊脂般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中,她輕點著湖水,翩然起舞,偶爾有些水滴,在空中閃著晶瑩的光彩,好似女子還未幹的淚水,她騰空一起,人已踏上地麵。她濃密的睫毛透著星辰般的水珠,眼中卻沒有任何波濤:“冰湖真冷。”她的唇邊勾起一抹苦澀。
叢林中走出一名男子一身素袍,眼中是一慣的溫柔,他慢慢彎下身,折扇觸了觸地麵留下的餘溫:“東方教主又在欣賞別人的雅曲?”男子素衣翩然晃動,玉手握著一把關合的折扇,正確的說,女子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把折扇打開。
“笑傲江湖再美,也不及廣陵散。”女子撫了撫帶水的長發,眼中多了幾分冷漠。
“良人所奏,有何不美呢?”
“你說令狐衝啊?他現在不是很幸福麼?”若他真是良人,也隻能說良人未歸了。
“真是狠毒的女子,你可知任盈盈日日夜夜活在你的回憶中備受折磨。”男子依舊習慣性的將未打開的折扇搖了搖,勾了勾唇:“依我看,任盈盈也活不了多久了。”
“豈不更好?”
“嗬嗬,你果然心狠。”
女子故作無辜,任盈盈能活這些天,她已經盡力了,再說平一直也沒有查出會發生這種事情,她輕輕走近男子,眼中寒光如千年冰層:“你該放我離開了吧?”
“去找令狐衝?”
“我該做的都為他做了,還找他幹嘛”
“哦,你想重新登上教主之位?”
“日月神教現任教主向問天,很厲害的。”
她時常覺得心中好像少了些什麼,想必是記憶有些模糊了。而現在的她也沒有什麼心情再妄想當這江湖霸主了,無非是希望再瞧一瞧如今的江湖。
“你可以走了。”
女子縱身飛起,回頭瞟了一眼素衣男子:“多謝,告辭。”
洛陽與往日那般熱鬧,街上人來人往,偶爾在空中飄起層層塵埃,東方不敗輕踩地麵,倒是十分喜歡這兒的空氣,
一別江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想不到這洛陽也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隻是如今再也感受不到昔日的情景了。
東方不敗的步子頓了頓,此番走過洛陽,想來總是有人認識她的,她側身看到有一個小販,走到他麵前:“給我一個鬥笠吧。”
“好咧。”小販十分熱情,這讓東方不敗不免有些心情愉悅。
她抬手觸上鬥笠較寬的邊緣,竹葉的清涼之感頓時侵入全身。同樣,她卻覺得有一種熟悉,又不知為何。
在這條街道較為繁華的地段,有一家客棧,東方不敗抬首瞧了瞧,福來客棧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赫然呈現在眼前。
這兒也有些熟悉。
她信步走到靠櫃台稍近的地方坐下,發現檀木桌上有一把略為古老的二胡。這是何人的東西?
她正想著,一個黑衣身影出現在眼前,她抬頭,總算是記起來了:“原來是衡山派瀟湘夜雨莫大俠。”
莫大倒也不在意這個稱呼,坐在東方不敗對邊,輕笑道:“姑娘好眼力。”
“我不過是遊曆江湖中的一俗人罷了。”東方不敗如今功力大不如前,是真心不想見五嶽劍派之人。
“東方教主謙虛了。”莫大舉杯飲下,依舊是笑。
“你何以得知我是東方不敗?”
“大概是買鬥笠那時吧。”莫大的眼神讓人有些難以捉摸,他緩緩說道:“若不嫌棄,東方姑娘可以來我衡山居住。”
“你要我做衡山弟子?”東方不敗眼中有一絲玩味,小小的衡山,豈是她的容身之處?
“居住罷了,莫大還是很佩服姑娘的膽識。”莫大再次飲下一杯酒水。
“我有什麼好佩服的呢?”東方不敗站起,轉身離開客棧。
莫大看向東方不敗遠去的地方,終於放下酒杯,慢慢拉動二胡,看來以後我不會再奏鳳求凰了,他輕笑。
走過洛陽是一片竹林,翠綠的竹筍在陽光下泛起耀眼的金光,東方不敗的一身紅衣被綠色掩蓋,她情不自禁走到竹林的盡頭,在前方是煙霧繚繞的群山,隻可惜中間隔著一道崖。
她的睫毛有些微顫,掃動著輕柔的麵紗。這兒好像留下了太多。她想。
無形中好似有一隻手緊緊拉住她,讓她不至於掉落懸崖。東方不敗猛然回頭,崖邊死寂。
“東方姑娘,永遠在我心裏。”
東方不敗捂住耳朵,那聲音如一陣風吹過,剩下的無非是竹葉搖曳之聲。
是你嗎?令狐衝?
她歎了口氣,怎麼可能呢?正欲移步時感到背部絲絲的涼:“誰?”
“東方教主,別來無恙。”東方不敗的鬥笠隨風飄向遠方,她的發絲掃過身後那人的臉頰。
她一躍身,撫平了衣袖,無奈道:“原來是向左使啊,我差點忘了這兒是日月神教的地盤呢。”今天還真是倒黴。
向問天此時已是一身深藍色的長袍,眼中的狠氣更能看出他作為王者的霸氣。東方不敗一步步逼近他,笑得如似血的彼岸花:“向左使叫得好生疏,應該叫我東方不敗。”
向問天眼如無底的深潭,看不清神情:“東方教主救了任大小姐,也算是我欠你一命,你可以離開。”從他身上卻看不出半分因救命而感激之情。
“向教主,想來你日月神教教眾都因三屍腦神丹死得差不多了吧,怪不得如今江湖這般平靜。”東方不敗唇邊勾起一抹詭異,“你說,我是不是幫你清除了廢物呢?”
“你當真不想離開?”向問天的右手已經握上長劍,就等著東方不敗的回答。
東方不敗繞過他,走到離懸崖隻剩一尺多的地方,青絲順著涼風飄動,擦過臉頰:“你說,從這裏掉下去會不會死?”
向問天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收住長劍:“不要再來日月神教了,他日若本教有人見到你,定不會放過你。”
想想也是,如今五嶽劍派以她為敵,日月神教也要殺她。這茫茫天下,終沒有她的棲息之處。
親人?東方不敗望了望遠方,儀琳,不知道你過得好嗎。她轉過身來發覺向問天已經走了,再次走進竹林。
走來走去,終究還是回到了洛陽,此時一陣酒香沁人心脾,她沿著酒味走去,笑容在臉上還是僵了下來。
“客官,你看這些都是陳年老酒了。”小二招呼東方不敗,她整了整衣角,應聲跟著他到一間酒氣飄香的房中。
“客官,您慢慢選。”小二指了指幾壇子美酒,笑道。
東方不敗挑了一壇汾酒,隨後坐在人較為稀少的地方,獨自暢飲。
仿佛又有什麼印入腦中,她的手在空中停了停,隨後用內力讓杯中的酒水自然進入口中,隻可惜此時沒有那麼長的管子,東方不敗的發絲遮住眼,已不知道是何種表情。
“姑娘飲酒的方式真是特別。”有人走到東方不敗身邊,“隻可惜杯子沒有用好。”
東方不敗略略有些驚訝,眼前的人不正是黃河老祖的祖千秋嗎?她對這人也沒有好感的,更何況他是任盈盈的手下。
“依你看,我該用什麼杯子?”東方不敗盡力表現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玉杯。”祖千秋根本不介意眼前女子的表情,自顧自扇動折扇。見這把扇子,東方不敗倒是十分好奇那個人的折扇中有什麼秘密,據她認識的人中,也隻有那人的扇子是關著扇動的,難免讓人不起疑。
“我這個人向來不在意這些,你若是要喝直說便是。”東方不敗雙眼微微眯起,倒了一杯酒在另一個杯子裏。
“你是我第二個提醒要用對杯子的人。”祖千秋大氣地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第一個人是令狐公子。”他好像根本不管別人是否想知道第一個人是誰,直接說了出來。
東方不敗握住杯子的手緊了緊,對祖千秋低聲說:“你的話可真是多啊。”她也是豪壯地飲下酒水,眼中卻不似先前那般平靜。
上恒山的那條路中長滿了雜草,此時天已經漸漸沉了下來,碧藍色的天空如綢練,波光搖動,忽明忽暗的星辰照向前方的道路,東方不敗抬手擦了擦臉上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