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仙樓閣中,隻一盞鏤花琉璃燈亮在屏風後,那屏風以白綢作低,豔麗輝煌的赤色紅蓮盛開其中,紅蓮妖冶的光華在昏黃的燈光下隱匿七分,顯現出少見的寧靜安詳。
“殷姑娘,差不多都好了,”夕煙在屏風前提醒。她微微抬眸,隻見一女子安靜坐在屏風後梳妝,紅蓮的花瓣正好映在她披散的發上,似一支盛大華美的發簪。雖不見她的容顏,傾世之資已可瞥見一角。女子微微側臉,抬手戴上白玉鏤空耳墜,絲綢水袖順勢滑下,露出一截纖弱的手腕。她安靜的做完一切,停下。房內的燈光柔和,照在女子身上,在屏風上投下她玲瓏的身段。女子並不開口說話,時間就這樣靜止裏幾秒。半響,她才微啟薄唇,安然道:“知道了”。
八根雕花白玉石柱撐起古樸華麗的八角飛簷,石柱之間鬆散的圍掛著丹紅羅紗,紗幕中隱約透出微出水麵的白玉石亭,白玉石亭四周水波環繞,宛然微小湖麵一點亭。滿樓的紅蓮花燈發出暖紅色的曖昧燈光,照亮一層層精致的回廊。此時的墜仙樓裏觥籌交錯,女子的撫媚嬌笑在男子懷抱裏發酵,愈發誘人。一派繁華奢靡的景象。
突然,一聲低沉渾厚的洞簫聲響起,似一道利劍晃過驚醒墜仙樓裏的男男女女,眾人抬眼,隻見紅色花瓣漫天飛舞,整個大廳浮起氤氳的霧氣。
“要開始了嗎。。。”紅衣男子低笑抬頭幹了手中的酒,另一隻手還順勢緊了緊懷中的美人。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風流捕快崔楓禦大人也對我們紅蓮仙子有興趣,今夜又不知得有多少姑娘心碎啊。”夕顏在他懷裏輕笑道。
“那我們僅次於這紅蓮仙子的夕顏姑娘就不心碎嗎?看來還是我的魅力不夠啊!”崔楓禦調笑道。
“那位姑娘豈是我們這種尋常姿色比得上的,就這白玉石亭就是當今聖上點名送來的!這等殊榮這天下也就這一位了。”夕顏看著不遠處的白玉亭台。
“嗬嗬,原來夕顏也是羨慕了啊,改日公子我也讓人給你???”
“公子可不要會錯意了,夕顏不是羨慕姑娘,夕顏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渴望也不願意成為姑娘那樣的人。”
男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在帷幕之中依稀站著一個窈窕倩影,她就那麼站著,卻讓人覺得那是另一個世界。
柔和清徹的古箏如一湧緩緩流動的清泉,於無形中讓人習慣,漸漸沉迷,一個重挑,古箏發出鳳鳴般的脆響,仿佛是受到琴聲的波動,整個墜仙樓的牡丹花燈一瞬間全滅,人們這才回過神來,這場千金難買的舞真正拉開了帷幕。
黑暗中白玉石亭發出柔和的玉光,丹紅紗幕中隱約可見一女子柔柔地匍匐在地,黑色發絲披散在紅色長裙上,長裙散開一地,似一朵盛開的滅世紅蓮。悠揚綿長簫聲自遠處傳來,幕中的女子緩緩伸展腰肢,似夢中初醒般,又似有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她,突然,她站直了身子,氣息就一同淩厲了起來。琴簫齊鳴,仿佛風雨呼嘯而起,紗幕也應聲飄動起來,羅紗交錯間露出女子豔麗妖嬈的妝,玉麵朱唇,眼角點著血一樣的紅,漆黑明亮的眼神仿佛一口結了千年寒冰的的井,她隨著簫聲抬手至頭頂,宛然一尊飛天仙女,琴聲錚錚,步步生花,卻隻在旋轉間輕描點寫的略過眾人探索玩味的目光。抬手凝眸間舞步淩亂,旋轉跳躍中舞姿天成。她似乎忘卻了塵世的喜悅憂愁,隻為在這一舞間釋放最原始的自我,隻為帶著眾人一同,無喜無悲,無怒無怨。琴聲的最後一個顫音,女子仿佛一朵努力盛開後淒婉凋謝的花,重新無力的付倒在地,仿佛所有的悲傷又重回到她的身體裏。這時燈光也開始慢慢變暗,她火紅的身影就這樣被黑暗一點點吞沒,直至整個墜仙樓都陷入黑暗。人們在黑暗中也癡癡的望著那個已經看不見的身影,腦海中還有她的身影在舞動,無限妖嬈。偌大的墜仙樓在黑暗中就這樣寂靜無聲的過了一會,突然,回廊邊的牡丹花燈一下全亮了,墜仙樓馬上又回到了那個奢華糜爛的地方,隻是白玉石亭裏舞動的那個人影不在了,人們仿佛還有些怔仲,整個墜仙樓寂寂無聲。
“十萬兩,今天一定要讓我見紅蓮仙子一麵!”一個身型龐大的人率先反應過來,站起來叫道。
“哼,區區十萬兩就想讓仙子作陪,你這不是侮辱仙子嗎!”一個白麵書生站起來,不屑的看了看那個大胖子,胖子被噎得滿臉通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書生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著白玉石亭,眼神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大聲說:“我出三十萬兩。”
話音剛落下麵就一片嘩然,但很快就有人接著加價,一時間,墜仙樓裏嘈雜一片。
就在周圍亂成一團時,之前還在白玉石亭跳舞的殷真已經站在第三樓的紅柱後,冷眼看著這些人爭得麵紅耳赤,她原本隻想粗粗看一眼就回房,卻不想才一抬眼就看見樓下一個紅衣男子饒有興致的看著她,自己探索的目光被她發現後,他也沒有什麼陰瞞,反而很大方的朝她淩空敬了杯酒。
殷真微微蹙眉,不知這男子究竟是何用意。
眼底的這位男子全身鬆鬆散散的套著似血紅衣,並無其他裝飾,頭發也隻是隨意的用紅綢束起,明眸皓齒,隻是單單這麼一笑,眼角眉梢就像有桃花四起,叫人不忍拒絕。雖不能看出是有多大的來頭,隻是他周身的那種氣質,一看便知不會是尋常人家。不是皇家桀驁不馴的公子,就是江湖上放蕩不羈的俠客。殷真在心裏暗暗揣測,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轉念想到今天那個人沒來,又看了看那男子純真友好的桃花笑,她不禁也想多留一會。停下腳步,目光不禁落到了不遠處的那扇厚實的木門上,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踏進這扇門的那個落魄卻倔強的自己,眼神變得有些恍惚。當初的自己還妄想著他既然救了自己自然也會幫她報滅門之仇,隻是,人都是自私的,饒是當年兩小無猜的他也????。想到這裏眼神不禁一黯,一轉眼卻發現那個被自己忽略的男子正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眼中不由充滿了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