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品一是非常樂於助人的。他了解完情況後,爽快地對楊棉說:“那還住什麼小賓館呀?今天就在我家休息一夜吧。”
楊棉馬上擺手道:“不方便,不方便。我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王品一笑著說:“大家都是從中國來的。我們先到的,應該幫助你們後來的。你就甭客氣了。再說,你和馬駿不還是朋友嘛。隻要你不嫌棄我們家居住條件就行啦。哈哈!”
原來王品一誤會了我和楊棉的關係。他以為我們倆早就認識了呢。
樂怡悄悄地捅了我一下,表現出不滿的神情。我想,反正人家楊棉在飛機上也幫助過我們,沒有楊棉的幫忙,我們能不能來美國還不一定呢。受人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所以,我裝作沒搞懂樂怡的意思,把臉轉過去看路邊的風景。
第二天一早,除我以外,其餘的人兵分兩路。一路是王品一開車送嬌嬌上學,順便送楊棉去當地的灰狗長途車站;另一路是鄭莉駕車送樂怡到喬治城大學報到。
我一個人獨守空房。
透過窗戶看著表姐家的大院子,我內心一刻不停地在想:樂怡如果讓學校拒簽了,我們倆啥時候買票回中國呢?
像在飛機上張鎮塔所說的“黑下來”的做法,我也認真思考了一番。我覺得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絕對不該走這條路。如果在美國過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那為什麼還一定要留在美國呢?在中國,好歹我也是名國家幹部啊!
在表姐家轉悠了一天,我也沒找到他們家的灶台。連燒開水的壺我都沒發現——我後來才知道,他們家壓根就沒有這些東西。
到了中午,我覺得有點餓了,就掰了幾塊麵包,就著自來水咽下去了。
下午,嬌嬌放學先回到家了。小姑娘圍著我問了幾百個問題。你家有沒有小孩?是小妹妹還是小弟弟?她都有什麼玩具?那些玩具都是誰買的?……
正當我感覺無法招架的時刻,電話鈴響了。嬌嬌連蹦帶跳地去接電話。
嬌嬌拿著電話講了好幾分鍾,我一句都沒聽懂。她是在用英語講電話,令我敬佩不已。
過了一會兒,嬌嬌手拿著電話,扭過頭來,用中文對我說:“叔叔,我爸爸問你今晚想吃什麼菜?”
哦,弄了半天我才明白,這是王品一打來的電話。
我連忙對嬌嬌說:“隨便。”
嬌嬌這回也用漢語對著電話講:“爸,叔叔說想吃‘隨便’!”
我都聽到了聽筒中傳來王品一哈哈的大笑聲。
又過了一會兒,樂怡和鄭莉姐倆有說有笑地進屋了。而且,她們倆是在用英語對話。
樂怡一進來,我雙腿不停地在抖,我真不知道樂怡帶回來的是什麼消息,是好,還是壞。樂怡好像沒看到我一樣,徑直走到嬌嬌的麵前,並用英語講起話來。我還是一句都聽不懂。
我實在等不及了,就張嘴問樂怡:“嘿,今天的事咋樣啊?”
樂怡連頭都沒轉過來,反問道:“你指啥事?”
我強壓著怒火,說:“還能有啥事?報到的事唄!”
樂怡不鹹不淡地回答道:“報完到了。我今天還跟班上了幾堂課。表姐今天班都沒上,陪了我一整天。”
表姐鄭莉笑著說:“其實也是我自己樂意陪你。活到現在,我最願意幹的活就是坐在教室聽課了。好,你們休息一會,我去準備一下晚飯。”
嬌嬌馬上用英語嘰裏咕嚕跟她媽講了一陣子話。我猜得出來,是告訴她媽,她爸來電話了,今晚由她爸爸負責做飯。至於“隨便”那道菜,她跟沒跟她媽媽講,我就不知道了。
樂怡對我不理不睬的態度令我很惱火,但得知她已經順利報到了,我心中的氣立刻煙消雲散了。
誰說美國人辦事教條,不通情達理?這不挺講人情味的嗎?
我聽完後,越發恨張鎮塔這個小子了。他的一句話,嚇得我一天一夜都沒合眼!
王品一回來,我們就開飯了。飯不是自己做的,是王品一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到一家中餐館訂的餐。
人逢喜事精神爽。雖說這家中餐館的飯菜味道,不如我閉著眼睛做得好,但樂怡能夠順利就學,就說明我們來美國的第一步宣告成功!我和王品一不約而同地提議,今晚我們哥倆好好喝兩杯。
酒是我從國內帶來的上等瓶裝白酒。王品一還是有些酒量的,我們倆沒太費勁就把一瓶白酒給喝見底了。
晚上,我洗漱完畢,趴在床上,推推已經躺下的樂怡:“嘿,今晚咱們高興高興?”樂怡快速翻過身去,甩給了我一句話:“去去去!人家明天還得早起趕去學校上課呢。”房間裏的燈關了。我內心感到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