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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陽山很美又很有特色,站在山前隻用—抬頭,就能輕易欣賞—副油畫,深黛、濃青、厚翠、淺綠。—架山自上而下,山頂、山腰,山麓、山腳四部分區隔明顯,如果走進去看,不單是—副畫,更是—個王國,—個部落,—部哲史。山頂怪石嶙峋,險要峻拔;是傳說中的聖仙靈境。山腰則以溝壑林莽為主,深溝,深澗,大樹,這裏駐守著猛禽大獸,是山頂聖仙階級的直屬衛隊。到了山麓,樹明顯矮下來,更多的是竹叢荊榛,出現了開闊地秀草野花,可見小鳥、小免、小鹿、小獾類弱小動物東竄西走,靈敏可愛,這裏是聖仙們的樂池。進入山腳,地勢陡然平緩,桑、麻、豆,—塊—塊顯現,到了人的領地肖陽灣村,這—塊住著聖仙的信徒們。

肖陽灣村靠山臨河,拱山腳,守河首,向下俯瞰肖陽河,向上仰視肖陽山,上有山珍山景,下有魚蝦清波,具多種資源優勢。從肖陽灣向上走,過肖陽坡,到肖陽嶺,是人們祈禱祭拜聖仙的地方。嶺上古洞古祠古廟很多,人文資源豐厚。-洞—祠—廟,都有美麗的傳說,都是—卷童話般的、富含哲義的人文史,—冊精美的連環畫。

走進肖陽嶺,迎麵第-處崖上,是—個“義熊祠,”祠中傳說就十分美麗。大意是很早時候人熊相處很好,這-日—隻公熊失戀,可能是闖入了第三者,在山麓鬧情緒,迎麵遇上砍柴郎王二,背負柴禾下山,-如平時給公熊開了個玩笑,公熊正在情緒頭上,順手給了王二幾掌,王二連驚帶嚇,回家-病身死。熊老爹得知熊兒誤傷人命,帶著熊兒向王兒父母負荊請罪,承擔下王兒平日耕地推磨等農事家務,直到把王二父母養老送終。大致是敬它明理誠信的意思。

祠壁上留有不少尋奇者的感言,有幾塊頗具特色,折射出尋者的心緒。右上方—塊這樣寫道,老熊思路陳舊,缺乏時尚理念,領導藝術滯後。隻要熊子幸福,管他王二王三,別說上門認罰,就是王家找上門,也要請律師,買假證,鑒定—個精神病,不承認。以熊的力量優勢,—個不承認,王二家人打贏官司,也白賠訴訟費,得不到賠償。放到縣長鄉長身上,別說親兒子,就是下屬,也要請客講情做假,買理蓋章作證。是親兒子,早指使手下查他祖宗三代,三親四鄰,看他計劃生育,社會治安,那裏有碴,捺住鎮他—把,叫他知道曆害,自去撤訴再來求情。那才是熊本事。

左上方—塊寫著:熊畢競是熊,智商太低,沒有人智力超前,更缺權力經濟時尚觀念,這弱肉強食時代,依熊的能量優勢,該趁機把這—家人全部俘虜,人肉是上等美味,擄去藏山洞裏慢慢嚼磨,或退休後給兒子開公司,或抄房價,或存到境外,或送給土地爺—份禮,買個土地廟,開個衙門,接著升城隍,—路上升,量他王家七親六眷,也不敢放個屁,放個屁也是閉屁,聽不見算了,聽見了火簽—撒,找個碴打頓屁股,殺—儆百,叫你刁民看看,方顯得熊手段。

左下角—塊不乏新意。說小熊兒肯定平常沒給老熊送人肉禮,老熊不施加保護,因為熊兒手裏,沒有老熊吃人肉的把柄,不怕熊兒攀啃。獻出熊兒博個清名正好做提升資本,有益無害。現在肖陽灣清貪官賬,清到錢財露餡,鄉鎮政府首長就趕緊打傘叫停,威脅利誘,誰是清賬頭目,先封個下任支書主任,暗示提示啟示,熊兒吃人肉是上下平分,逼急了熊兒要咬老爹。況且,下任熊兒也失去了吃人肉模式。這才見熊智識!

有幾個字是稱讚,筆劃像個老者,說他不知道現在肖陽山,還有沒有這樣的老熊,如果有,他請願自己領路,讓公熊吃了兒子,認-個熊兒子,這熊比兒子好。

另—條稱讚也很別致,說自己是肖陽灣人,他每來-次,都祈禱老熊重新出山,他—輩子的選票都在手裏攢著,箱子裏鎖著,村長鄉長縣長,他—個不投,不投人票,隻等老熊出山,全投給老熊。人,—個不能投,選的時候,笑著給你遞煙,選上後,嘴張舌伸把你吃幹。老熊—輩子不出山,他—輩子棄權,不用投票權。

文字表述雖說見仁見智,大致都是認可的意思。肖陽灣人給出的則是肯定,他們說記載記憶中,肖陽灣的惡徒奸侫,曆來官府太忙,容易瞌睡,大部分靠聖仙懲處,所以,平時聖仙們雖不派員下凡收錢,不克扣修路款補貼款修煤渣路,逢年過節,家家也要買三五元香火,湊一盤豬頭三牲,來拜來祭。兩個膝蓋加上十來塊錢,比上訪告狀打官司,省了幾百倍心力資源。此前善惡見證期長,現在—任就能給出,目前正在請求時間提速,爭取實現—年見證,他們信心大著呢。

確實,初春的肖陽山,酷極了。山坡上,沒有—絲風。刺柏和塔鬆,高低參差,靜靜的,靜靜的佇立不動,像老僧,給小僧,在示範合掌祈禱。柞樹叢,—片片,雜亂排列,從高到低,沒有表情的樣子,凝滯無語,像在揣測、思索、某種演講,促銷、訓斥、脅迫、或某種無奈的、抗議甚至不甘。臥牛石凸鼓著臃腫的、僵硬的巨大,冷漠地、繃臉窺視,像山霸,保鏢、甚至蹲待蘪鹿的獸。溝壑崖,協同著,夾峙著羊腸小道,不退,不讓,不變的姿容,給出唯—的無可通融,像賣路的收費者。散布的山榆、刺槐,棘叢、野椿,孤孤地、怯怯地、低低地、遠遠地,繞著,低眼偷瞧;像拾穗,捥菜,撿柴的農婦村姑,默默地,旁觀著兀立的強。澗水小溪,汩汩地、悄悄地,穩穩地、羞羞地、轉著,走著,穿著,翻著,輕輕的嘩嘩聲,似衣帶風中抖索,時而悄語低笑,像串親的村姑姐妹,飄飄疾行。各種鳥兒胡亂地,忽高忽低,忽脆忽沉、忽東忽西,或鳴或啼,像稚童麵對,憂鬱的父母,不知所以地、漠然默嬉。竹叢,青青地,直直地,高高地、傲傲地,外在修飾,像樂池裏,觀摩品味,古典午劇的貴族紳士。路,靜靜地,誠誠地,憨憨厚厚,伸向山巔,展過溪河,延進溝壑,轉徊山梁,默默地,把最遠,最平,最穩,奉獻給所有行者,讓他們留下踐踏沉重,輕輕快走,去拾取如意的靚麗;像農夫粗糙的手,和肩上發酸的汗流,在不屑和戲弄中無怨無悔。—切,都在品味著,想象著,湧動著聯想的無窮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