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農村打工潮興起,我老爸也隨著人流去了外地。
那年我五歲,老農村也沒個什麼娛樂項目,才晚上十點多,老媽就已經睡著了,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盤算著第二天去哪玩。
就在半睡半醒的時候,門口的土路上,一輛自行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卻到了門口,突然‘哐啷’一聲停下!
自行車倒地的聲音很大,騎車的是跳下來的,自行車被他直接撂在地上,後輪子“嘩啦啦”的空轉著,在屋裏都能聽見動靜!
車子和人就在我們家門口,我忙一骨碌爬起來,隔著門縫往外看,借著月光,外麵竟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老媽此時也被驚醒,見我趴在門上,便睡眼朦朧的問我:“外麵誰啊……”
我應了聲:“我小舅!”
“這麼晚,你小舅來幹嘛,在外麵也不吱一聲……”老媽嘟囔著,見我還站在原地,又瞪了我一眼道:“看見是你小舅,還不趕緊開門!”
當時隻顧看我小舅:身子僵硬,走道跟纖夫拉船似的,嘴巴張的老大,又始終不發出聲音,身後側躺在地的自行車,後輪子一直詭異的空轉著,遲遲沒有停下的跡象……
那會兒我還小,並沒有想到邪祟的事情,楞了下神兒,聽老媽這麼一催,就忙拉開門閂高興的叫道:“小舅!”
我小舅平時見了我,下一個動作,就是從汗衫口袋裏給我摸出幾個糖,隻是今天的小舅,卻跟往常不同!
我屁顛屁顛的朝他跑去,他一看開門的是我,把嘴巴張的更大了,但始終沒喊出一個字!
“呼!”
一股風聲,就在我剛剛出門,忽然感覺眼前一晃,小舅身後空轉飛快的自行車輪子竟戛然而止,小舅也像剛解凍的活魚,瞬間靈活起來,先是鬆了口氣,又忙轉過身去,一股腦把上衣脫了揉成一團。
當時雖然是夏天,但晚上也沒那麼熱,小舅的舉動讓我很是不解,心裏失落落的想著:口袋裏的糖還沒摸出來呢,怎麼就把衣服脫了……
小舅走到門口,悄悄把衣服扔在牆邊,見我媽晃晃悠悠才出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知道她什麼情況都沒看見,忙穩住聲道:“大夏天的,讓娃子給我拉個涼席就行了,你趕緊睡去吧!”
農村男人夏天都好光膀子,小舅也不是外人,老媽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就在另外一間房,給小舅鋪了鋪蓋,安頓好,又去睡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因為一直認定小舅的汗衫裏有糖,惦記了一晚上的我,醒的特別早,趁倆大人都還在睡覺,就躡手躡腳的開了門,悄悄的去翻小舅的汗衫,卻不想剛一抖開,頓時就傻了眼,小舅的汗衫上,竟然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血!
那會兒我才五歲,誰家殺個雞崽子我都不敢看,更別說摸了一件血衣。
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忍著害怕,小心翼翼把汗衫原樣放好,準備回去裝睡,那兒知道一回頭,小舅竟然幽幽的站在我身後。
小舅顯然是沒睡好,眼睛腫的的不行,鼻子下麵還有些幹血痂。
我嚇了一跳,以五歲的智商思考著:這下完了,偷糖被抓個現行,要是讓老媽知道了,免不了又得屁股遭殃。
其實小舅並不知道我在幹什麼,他比我還緊張,“噓”了一聲指了指我媽,然後給我塞了五塊錢,讓我不準把血衣的事情告訴我媽!
五塊錢,在那個年代的農村,這可是巨額的零花錢,隻要小舅不揭發我偷糖就什麼都好說,現在竟然還有額外的五塊錢拿,我當然一口答應。
翻箱子找了件老爸的衣服給小舅穿上,早上吃過飯,小舅支支吾吾把老媽隨口的問題都搪塞了,丟下碗,便讓我帶他去找我爺爺。
我祖上代代都是‘土大仙兒’,隻是傳到爺爺這一代,就不傳了。
幹陰陽活兒的,幫人避禍消災,治些邪祟,本是積德行善的好事,但也免不了會管些不該管的,往往因此欠下因果!
祖上世代清貧,還有不少難落善終,祖爺爺深諳因果必報的道理,不希望兒孫再走這條路,所以不肯再教後代。
爺爺是個老實人,祖爺爺不教,他便不學,雖然也會點,但都是些皮毛,再輪到我老爸這兒,就真的一點也不會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有個叔公,愣是偷學琢磨,竟比祖爺爺還厲害,隻是後來叔公跟祖爺爺鬧了別扭,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如今,叔公出走,祖爺爺去世,隻懂點皮毛的爺爺,卻成了方圓十裏八鄉的香餑餑,誰家有個邪乎事,都來找他,我小舅也知道他的名聲。
那時候農村流行分家,老人不和孩子一起住,好在爺爺家並不遠,小舅見了爺爺,把昨天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昨天,小舅馱了煙葉在鎮子上賣,直到臨天黑,才全部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