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我無能為力,這裏是我的責任。即使辛苦,這也一樣隻是我必須要做的”他無辜地說著,那是他的無奈。他喜歡自由,討厭被束縛,但那又能怎麼樣?8年前的那個夜依然觸目驚心,他能忘卻一切去逍遙遊嗎?水龍國——這個生他養他的國家和人民,他能放在一邊不去管嗎?他能心安理得地過他的日子而不管整個皇宮嗎?這都是他無可奈何的。
“從看到你第一眼開始就知道你傻得無可救藥。連我們龍族都知道什麼叫知人善用,你竟然不知道?”她好笑地湊近他,幾乎和他的鼻梁貼在一起。
和她在一起久了,那些什麼倫理道德早就被她破壞地殆盡了。他不推開她,隻是小心地避開她身上的傷處環抱著她。“我是一個新的皇帝,即使這些年來東征西討,立下了不朽的戰功,我依然還太年輕。凡間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寧願永遠待在這裏,也不願意讓你的血白流。”他隻是在為她著想嗎?說完,他自己也不明白了。他們的相遇究竟注定了什麼,那個契約究竟決定了什麼?他真的不明白。
“嗬……水,可是我想出去走走,也想讓你出去走走!”她笑著,卻沒有那種欣喜,隻是淡淡地笑意。她已經長大了。
“可是……”他還想說什麼,卻被她阻止了。“聽我說,相信我的能力,也相信你自己,這個國家不是你一日之間造就的,也不會在一日之間消失,沒有你,或許你的臣子們可以開創更美好的天地也說不定啊!”她是為了他,這是無庸質疑的。
他的神色恍惚,羽睫低垂,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他的矛盾。仍然是不放心嗎?
“水,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來看看,沒有你的水龍國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吧!好不好?就一個月,我隻要你屬於我一個月!讓這一個月沒有戰爭,沒有血腥,沒有受傷!好不好?”她像個孩子在索要禮物般,漂亮的金色眼睛閃爍著期盼的光芒。
他的身子一震。她也累了嗎?也該是時候了,她在他身邊這麼多年,身上的傷痕已經多到數不清了,她果然也想要和平和自由嗎?他寵溺地笑看她:“真的就一個月?”作為補償,也作為報答,他想寵她一次,就一次。他強迫自己壓下不放心。
“就一個月!”她笑開了。
“好吧,就一個月。這一個月,我不做皇帝了,在這一個月,沒有戰爭,好不好?我陪你這一個月!”他為她的笑而心酸,即使無所不能,她依舊隻是個小女孩,渴望著逍遙和自由吧。
看到她甜甜的笑了,他摸著她的發,溫柔地說:“好了,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你快睡吧!我去安排點事情。”說著他幫她蓋上溫暖的羽被就轉身離開了,留下空洞的房間和幸福的她。
一次為了她的出遊,一切隻是為了她。他是不是有點太寵她了?但現在才發現也有點太晚了,因為心已經陷下去了。隻是他還沒有發現罷了。他坐在書房裏,看著燭影搖曳,他苦笑著。這個傻姑娘,她是在為他好,想讓他輕鬆些吧!
“叩叩叩……”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進來。”他調整了臉上的表情,他的笑隻有她能看到。
“皇上!”進來的是他的左大臣——齊弦。他與他年齡相仿,性格也很相近,齊弦也是他身邊的頂梁柱,幫他維持著這個國家的安寧。當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總以“我”自稱。
“我要你準備的都好了嗎?”
“一切都沒有問題!”
“很好!這次我出宮一個月,宮裏的事情由你負責。……每隔一周我都會回來一次的。”他低低思索了一下,補充了最後一句。
“是!我會維持好這個皇宮的。”
霍水沒有聽到他說的話,隻是在想,他這麼做,飛兒會不會生氣。雖然答應了他,但他還是一個皇帝,他必須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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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你快過來!這個東西好好玩!”
“水,我肚子餓了!我們去那裏吃好不好?”
“水,好累哦!今天不玩了,我們去樓上休息好不好?”
“水,你要陪在我身邊哦!”
“水!……”
一路上,她不停喊著他的名字,那會令她覺得安心些,那會讓她感覺到他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即使她也明白有些自欺欺人。
一路上,他不停聽著她喊他的名字,他總是笑笑回應她,這是愧疚,他越來越覺得,他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錯得離譜。
……
廂房內,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小小的房間。門窗都關得死緊,月光和星色一點也照不進來。暗沉的氣氛總是令人不安和空虛。
從離開皇宮到今天,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根據他對齊弦所說的,他必須要回去一次。
霍水坐在床邊,習慣地看著她的睡顏。這張臉他看了不知多少次了。每個晚上,他都會看著她的睡顏睡去,望著她的睡顏清醒。這張甜美的睡顏陪著他度過了好多個可怖的夜。他不由得承認,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身邊沒有了她,他要怎麼度過這麼多個日日夜夜。是她用她的笑臉給他站起來登上皇位的力量;是她用她的生命和身體來守護著他,讓他活到現在。一切都是她給他的,即使是那個深宮內院,也一樣是她給的。他幾乎是靠她而支持到現在,他到底該不該回去,如果他就這麼走了,怎麼對得起她?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必須回去。
雖然身在宮門外,但作為一朝皇帝的他還是放心不下那個城牆內的一切。在確定她睡著了以後,他抽出被她拽著的手,小心翼翼地幫她蓋上了被子就轉身出去了。他沒有回頭看一眼。
他的身後,一雙金色的眼若有所思,卻沒有跟上他……
這是命運的操縱,既然天意如此,誰都不能改變,即使她是龍。
***********************************雞鳴風雨瀟瀟,
側身天地無劉表。
啼鵑迸淚,落花飄恨,斷魂飛繞。
月暗雲霄,星沈煙水,角聲清嫋。
問登樓王粲,鏡中白發,
今宵又添多少。
極目鄉關何處,
渺青山髻螺低小。
幾回好夢,隨風歸去,被渠遮了。
寶瑟弦僵,玉笙指冷,冥鴻天杪。
但侵階莎草,滿庭綠樹,
不知昏曉。
“水,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初陽,初升。小閣才被照亮就傳來了細微的談話聲。
“我很抱歉,飛兒。”霍水低著頭,即使要他這樣身份的人說出這樣的話是那樣的艱難,他依然必須這麼做,因為錯在他。
“你是什麼身份的男人,何需對我道歉,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責任,你何錯之有?”飛兒冷冷地說。如果可以,她不想麵對他,至少現在不想。
“飛兒……”果然,那道歉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無法再說什麼,隻能無奈而愧疚地看著她。他不是渴求她的原諒,隻是自私地希望自己能好過一些。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知道你也不能再說什麼了,夠了!”她忿忿不平地轉頭離去。
“飛兒……”
“你好好休息,我過會兒回來。”
霍水將頭重重撞在枕頭上,傷口又裂開了,卻竟然比不上她寂滅的眼神更讓他心痛。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花園裏,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何去何從。
她狠狠握了下自己的手,又重重咬了下自己的唇。
她好懦弱,竟然直到現在還無法抑製雙手的顫抖,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如此待她。
直到現在,飛兒依然記得他倒在門口的那副光景,那種恐懼。
****************************************************門被輕輕關上了,看的出,關門之人是如此小心翼翼。可是縱然如此,她還是醒了過來。
她撐起身子,努力坐正,隻是雙眸沒有一刻離開過那扇緊閉的桃木雕門。
水還是走了,即使知道他會走,她依然如此失落。
她這樣做真的對嗎?她剝奪了他的自由嗎?她真的做錯了嗎?她變得迷茫了,她失去了原有的果斷和自信了,一切都是因為他。
這個男人太執著於政事,他絲毫沒有考慮過他身邊的人的想法吧?
飛兒自嘲地冷笑。
兩個時辰過後,沒有出人意料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客棧裏響起。唯一奇怪的是,這腳步聲帶著焦急、慌張和恐懼、擔憂,以及搖晃。
她的心頭一緊。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飛兒迎了出去。而結果是,她楞在了原地。
那個她誓言要保護的男人就這樣躺在她的麵前,門已經被推開了。
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現在,渾身浴血,麵色蒼白,身上傷痕累累。這就是她放任他離開而必須付出的代價嗎?她低下頭,直直地看著他。
半昏迷中的霍水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勉強抬起頭來,又勉強地笑笑。
“飛兒,我回來……了。”
“恩?”她低著頭,用她那金色的眼眸注視著他,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隻是能從她的回答中感覺到她的冷漠和氣憤,即使她隱藏地很好,他依然了解。
“飛兒……,我現在沒有力氣跟你解釋,等我……”他沒有說完就閉上了疲憊的眼。
這個男人。瑟飛兒氣憤地握住拳頭。連昏迷前都要惹她生氣嗎?什麼叫跟她解釋?她不需要他的解釋。
飛兒負氣地轉身,不想理會這個躺在地上的男人,這個她發誓用生命去保護的男人。
沒走幾步,她又回過身子,滿臉無奈。她的臉色甚至比霍水更難看。
她走到他的麵前,將他架在自己身上,輕柔地移到床上,為他療傷,悉心地照料著昏迷中的他。
她依舊是放不下他的,而,作為責任,她也不能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