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憶 三(1 / 1)

又是秋去春來,在熬過了漫漫冬季後,雲姬似是醒神了一般開始算計起以後的生活。這船上的老鴇還算是個厚道的,雖然貪財,但是對於她們自己掙來的東西倒不會拿走,且如果攢夠了銀子還可來贖身。從前,她隻覺得沒什麼好活了,整個人麻麻木木的過著,日複一日隻等著去見孩子的那天,如今卻突然鮮活起來。她的身價並不高,隻五十兩銀子,比不得那些頭牌和清官們的身價。早些年攢了幾樣首飾,再加上近期富商大方的給予,與贖身的銀子相距不遠了。她甚至想過以後,靠著早些年的一點手藝,或是做個廚娘、或是做個繡娘都可。稍稍攢上些家底,可以養上一個孩子,如果是男孩便努力供他讀書出人頭地。如果是女孩,便教她女紅烹飪,請來夫子讓她學習琴棋書畫。

在她還在暢想著以後種種的時候,老鴇一臉笑意的進了她的艙房,笑著公布那富商為她贖身了,以後她就是他的人了。在她的催促聲中,雲姬機械的收拾著衣物首飾,而那富商就站在外麵靜靜地等著。

許久的從前,她曾幻想過少爺會尋來,找到她後為她贖身。至於是帶回家繼續做個丫鬟或者是置個屋子讓她做了外室都不要緊,因為那是她的少爺。之後隨著時間的消磨,她會帶著稍稍的期盼希望能遇見一個有錢的富商將她贖走,不再過這樣的日子。而如今,在她下定決心靠自己時卻遇到了他,隻能感歎命運的捉弄。無論如何,這已是定局,好在經過接觸這富商並不難伺候,與她暢想的以後,也就多加了個人而已。

隨著富商離開的那日,許多姐妹都前來送行,臉上或是羨慕或是嫉妒或是祝福,嘴裏卻都說著祝福的話語,臉上也帶上一絲期望。

雲姬換上了久違的衣裝,跟著富商離開了這個縣城去往更遠的南方。在休息時,富商曾繪聲繪色的與她描繪過那個城市的風景,與這裏截然不同的質樸風氣。與她描繪過將要住的家,一景一物,語氣中帶著驕傲,眼中閃爍著光芒。

暢想了許多,擔憂了許多,但是實際上日子並不難過,富商唯一的女兒已十歲,已經開始跟著富商學習做生意。對她這個庶母也是不淺不淡的,麵子上過得去就好。富商一年裏有大半的時間要忙著去往各個縣城看管生意,而她則在老宅裏為他操持家務。好在她也曾跟在少爺和夫人身邊,雖然沒管過家但是多少也懂一些,慢慢的便也上手了。

他唯一的女兒在十五歲那年出嫁,嫁的是位寒門書生,有才有貌,家中無高堂,是她自己選的。富商為她陪嫁了大半家財,那一日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間隔了一年,富商在某次出外談生意後抱了個嬰孩回家,是個男孩,虎頭虎腦的像極了他。雲姬臉上很自然的露出了笑,為他高興。而他也將孩子留在了家裏,更加努力的做起了生意,在孩子成年之際,又攢回了比當初更為龐大的家財。

就這樣,年複一年,她的臉上慢慢的爬滿了皺紋,富商也從健壯到了如今的老邁,家中的生意都交由長大了的男孩打理。某日醒來,她看著外麵暗沉的天色,眼中透出了笑意。在很久以前,她曾希望能嫁一個有些擔當的男人,他們一起為主家效勞,在多年後能被主家恩賜脫離奴籍。後來,她希望能生個孩子,不論男女,慢慢的養大,看著他成家立業生活幸福。再後來,她隻盼著能收養個孩子,看著他臉上單純的笑臉,教會他她所會的所有,讓他能做個頂天立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