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闌尾炎穿孔不是什麼大手術，但張奶奶年紀大了，而且拖了一周，天天持續性低燒，身體很多髒器都快衰竭了，張奶奶不一定能撐到下手術台。
她必須親眼看著才放心。
馮希源正站在流理台前洗手，看見林安好進來，他衝林安好點了下頭。
“病人的年齡比較大，病程長，身體素質極差。待會兒我會讓麻醉師用最少劑量的麻藥，盡量在最短時間內結束手術。安好，你跟我上手術有段時間了，能不能親手操作？”
“我……”
“安好，你現在是一名醫生，不是患者家屬。你不能因為個人情緒，影響自己的工作。否則，以後你怎麼從事這麼神聖的職業？”
看著馮希源的眼睛，林安好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
她撲過去，一把抱住馮希源的腰，抽泣道：“師父，您說，張奶奶會不會死？她是我最後一個親人，萬一她死了，我怎麼辦？”
“傻瓜！”眼眶一熱，馮希源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小徒弟這是原諒他了嗎？
原來，隻要聽見她喊一聲“師父”，他就會覺得幸福。
那麼幸福啊！
回抱住林安好，馮希源把林安好的小臉捧起來，微笑道：“你剛才不是還那麼信誓旦旦地說，這隻是個小小的慢性闌尾炎穿孔手術嗎？怎麼，對師父這麼沒信心？覺得那麼小一台手術，師父都不能勝任？”
“不是，我是……”
“是什麼？”皺了下眉，馮希源沉聲道：“你剛才好威武，把師父訓斥得一愣一愣的，現在怎麼吞吞吐吐，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舌頭被小貓兒叼走了嗎？師父前前後後也算收了不少徒弟，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麼牛的徒弟，居然敢炒師父的魷魚。安好，你越來越長進了。”
“哎呀！師父！”紅著臉狠狠一跺腳，林安好蒙著腦袋在馮希源胸口蹭了蹭：“您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真討厭！”
“嗤！”馮希源笑起來：“好，是師父討厭。”
揉揉她的發頂，馮希源鬆開林安好：“放輕鬆點，手術沒有太大難度，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搶時間，麻藥用得越少，對張奶奶身體的損傷程度越小，張奶奶術後恢複起來就會越容易。
你不要給自己那麼大心理壓力，你也不是第一次上手術了。雖然觀摩和實際操作不大一樣，但你不主刀，就是站在我旁邊給我遞手術器械。必要的時候，幫我止血，取紗布。所以，鎮定點，相信你自己，也相信師父，更要相信張奶奶，好嗎？”
“嗯！”馮希源的話像給林安好吃了顆定心丸，林安好重重點了點頭。
果然，手術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因為有馮希源在身邊，林安好也不是太緊張，隻用了四分鍾，手術就順利結束。
縫合前，馮希源順便給張奶奶做了腹腔感控。
這相當於將二次手術合並在一起給張奶奶做了，算是幫林安好節省了很多費用，也免去張奶奶再受一次開腹手術的痛苦。
馮希源親手把張奶奶推回特護病房。
特護病房的好處在於是單間，病房裏還有一張陪護床。
小傑和小瑞早就瞌睡得不行了，馮希源把張奶奶安頓好，將小傑和小瑞抱到陪護床上，給他們蓋好被子，這才交代護士留點心，帶著林安好走出病房。
林安好以為馮希源要帶她去辦公室，沒想到，馮希源卻直接爬樓梯，帶著她上了樓頂天台。
第一次站在急診科的樓頂天台上，感覺和當初站在婦產科樓頂天台上不太一樣。
因為這裏的病人情況一穩定，就會立刻轉入各科室，所以，天台上沒有晾曬的衣物，看起來更加空曠。
林安好和馮希源肩並肩站在安全範圍，麵向大地，很久，彼此都沒有說一句話。
林安好是不想說話，馮希源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在心裏打了無數遍腹稿，馮希源才道：“安好，你知道嗎？上次你跟師父說，在那個樓頂上，進一步是地獄，退一步是天堂。你隻是站在了一個臨界點，不想成佛，也不想成魔，不上天堂，也不入地獄。隻站在一個安全範疇之內，鼓足勇氣，去踏踏實實做一個普通人。那是師父，這五年來，第一次敢站在樓頂天台上，第一次，覺得原來頂樓的風景，這麼美。”
林安好心頭一凜，脫口道：“師父……”
她的話還沒完全說出口，便聽馮希源又道：“安好，你想不想聽聽師父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