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樂陵王妃斛律妃病逝。就在樂陵王高百年死去的這一個多月,這位多情的女子日日手握著高百年身前從身上割下的隨身佩戴玉訣痛哭絕食,終於香消玉損。當時已斷氣的斛律王妃依然緊緊地將玉訣捏在手裏任誰都無法掰開,直到她的父親斛律光親自去掰才鬆開。當然,這不是我親眼所見而是從宮裏宮人們私下議論所聽得,但是斛律王妃就在樂陵王高百年死的一個多月後跟著去了,這是事實啊!
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啊!?高湛以身體不適的原由也將我留在宮中一個多月了。這一個月來,我幾乎都窩在高湛的寢宮昭陽殿,不上朝,不問政事,幾乎是什麼事兒都不過問,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如果說還有別的那就是在高湛的溫柔中逃避現實。
從昭陽殿望去,是一條幽幽地長廊,長廊連接著含光殿與涼風殿。流水潺潺,香草萋萋唯有此句話才能描繪出廊閣之間的一番景象吧?昭陽殿的後麵則是皇後嬪妃們居住的後宮,與之相連的是一條長巷。這條長巷已經不知道印上了多少位君王的足跡,就連高湛也不知道自己來來回回得走了多少遍了吧?
“在看什麼呢?這麼入迷?”
“長巷!”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誰!這一個多月來也許是為了我能靜養,所以取消了昭陽殿通傳的慣例,就連不必要的閑雜人等也撤掉了!
“長巷?”
一聲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耳邊低鳴,臉已經靠了過來。
“嗯!長巷!是永巷吧?我記得…是這樣叫的!”拖起下巴,撐在回廊柵欄上。
“什麼也沒有啊!在看什麼?”
“足跡!”淡淡地笑了笑,側臉瞥向一臉驚訝的高湛。
“足跡?”高湛疑狐地向前傾了傾,眼睛盯著長巷看。
“打掃得很幹淨啊!”高湛看了好一會兒,還是什麼也看不到,抽回視線詫異地看向我。
“我看見了呀!好多好多…最清晰的是九叔叔的!”目光移向此時顯得有些寂寞的長巷,喃喃自語。
“肅……”
“也許別人看不到,因為這不是用肉眼能看到的。但是,意外的我能清晰的看見,就好像是描繪下來似的。”一個個重疊的足跡,看起來很雜亂卻也自有來回兩種方向的。
“肅,我已經很久沒去……”
“為什麼?”突然回頭,似乎嚇了高湛一跳。
“嗯?因、因為……”
“因為我在這裏,不方便嗎?”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在替他把後麵的話說完。
“不、不是的!”高湛突的站直身體。
“九叔叔,”托住下巴的手慢慢地向上滑入發絲,歪著腦袋盯著站在我旁邊的高湛看了看,思緒一下子變得遙遠起來,緩緩地張開口,幽幽地說道:“要是不是皇帝多好啊!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蘭陵王,隻是高湛和高肅,隻是這樣該有多好啊!”說完後,覺得喉嚨裏哽哽地,鼻子也有些酸酸地。
“肅……”
“嗬嗬!我說笑呢!”望著一臉憂傷的高湛,心裏緊緊地糾結了一下,我總是故意讓他露出這樣的神情啊!他怎麼會隻是高湛呢?他是大齊的皇帝,而我也不可能隻是高肅,我是大齊的蘭陵王高長恭啊!我們都注定了不是自己,而是屬於大齊的。隻是,蘭陵王高長恭是屬於大齊皇帝的,但是大齊皇帝卻不是屬於高長恭一個人的啊!
“你是皇帝,是大齊的皇帝啊!”視線移向回廊外麵,看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時間好像靜止了,站在身旁的高湛沒有再說什麼,也許他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了吧?應該說是早就明白了,隻是一直在逃避著,逃避麵對這個事實。像我一樣,一直都在逃避著。
“九叔叔要歸還閻氏嗎?”久久地,因為不喜歡這種沉寂的氣氛,也因為有些在意!
“唔?閻氏?”
“是啊!就算閻氏回去,宇文護也不會放棄征戰吧?”發現自己說出這句話後,心裏有些自嘲。什麼宇文護不會放棄征戰?這也是那個人的意誌吧?宇文邕!他從來就沒有放棄過!
宇文邕,一個幼主在權臣的操控下能做什麼呢?一個傀儡君主能有自己的意識嗎?但是那雙冰原野狼般的眼眸又能忍受被人擺布多久呢?哼!這根本就是個沒有必要問的問題嘛!
“嗯!的確是這樣!”
“……”扭頭抬起目光看向高湛,隻見他唇邊掛著狐狸般的笑,他在策劃著什麼?
朝臣中有不少人都在私下議論現在的皇帝高湛是個不喜戰事甚至怕戰的皇帝,所以在是否歸還閻氏的這件事兒上遲遲不做決定。但是我知道這並不是高湛的軟弱,他從來就不是個懦弱的人,他隻是在謀劃著什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