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急行軍,從來和別人不同。這一點,月初自跟了太子殿下以來便深有感觸。
別人的親衛都是大隊人馬在前麵開路,主子在中間,還有大隊人馬殿後。
可殿下的不是,殿下永遠比別人善騎,殿下永遠比別人神勇。即便他並不刻意要領頭而去,但隻要行軍百裏以上,殿下總是會變成在前頭領路而去了!不是他們不想搶在前麵開路,而是……怎麼努力都不行……
這次更甚。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有什麼急事,趕得那般焦急?盡管自己也知道月十三送來了太子妃在雲州遇險的消息,可不是說已經沒事了嗎?太子殿下這般不吃不喝不睡的急趕著要做什麼?
馬已經換過三次了。連自己在內的六個親衛,已經有兩個看不見蹤影了,可殿下根本沒有任何要停下歇息的意思。自己好像也有點挺不住了……
月初努力抬頭看向前麵的列子陌,他的墨發隨風揚起,他的白衣袍角翻飛,他的玄色披風如揚風而動的旗!那背影,孤傲,清絕,倔強,執著,卻帶著無人可比的高貴絕倫!
月初又狠狠地給馬甩了一鞭,快!追上殿下!追隨殿下!一生無悔!一世無怨!
可是,忽然的,月初清楚地看見那背影晃了幾下,剛強如太子殿下,卻似乎要墜下馬來!
月初大駭。催馬上前,大聲疾呼:“殿下!您怎麼了?”
馬慢慢停下來,列子陌一手緊緊按住胸口,低垂著他高貴的頭,月初看不清他的臉色,著急的喊道:“殿下!您沒事吧?您快下馬,我們在路邊歇一歇!”
列子陌保持著那姿勢,一動不動。
許久,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月初,那眼中有著無盡的憂傷和擔憂。
月初驚愕的看著列子陌慘白的臉色,嘴唇動了動,喃喃:“主子!您……”
列子陌舉起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他動了動幹涸的嘴唇,月初趕緊把自己腰間的水壺遞給他,列子陌拿起喝了幾口,一把將水壺拋給月初。
他握緊韁繩,神情堅毅的看著遠方,嘶啞著聲音說:“太子妃有險,我要先行!若是……十日後,我沒有回來,你不用來找我,就此回去吧!”
“殿下!您這說的什麼話!”月初大急。
列子陌卻恍如未聞。他弓著身,緊貼向馬背,揚鞭絕塵而去。
等月初反應過來,列子陌的人影已經隻是個黑點了。
列子陌眼前沒有任何東西,世間一切都是塵土。
他隻聽從他的心的方向,他隻順著那個方向而去。
芙織!我的芙織!我能感應到你的傷痛!你就在前方,離我不遠!不要走!等我!即便要灰飛煙滅,也要等我一起!
第一世,我生。
第二世,我找到你,也失去你。
第三世,我隻求再見你,卻遍尋不獲。
第四世,我是錦繡堆裏的公主後裔,我們街頭偶遇,你卻已是雞皮鶴發的老婦。
第五世,我是悠然而生的富貴王爺,我尋你至天涯,你卻隻是牙牙學語的孤女。
第六世,我以為我富有四海,便可以找到你,卻還是遲了一步,淒風苦雨埋了你。
第七世,我剖了心,想你能記起我,你卻因我的死而黯然棄世;
第八世,我守著心,想默默守護你,你卻飛撲著將我擁入懷裏;
這最後一世,你愛著我,我多麼幸福,你要等我!芙織,即便你要離開,也請等我!
生生離離的九世,即便我盡享榮華富貴,可我的心卻如陌上枯草,沒有你,塵世的一切沒有意義,芙織,我愛你,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你何等樣貌,無論你是生是死,我矢誌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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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林子中不時有著野獸的嚎叫,夜梟的短鳴,漆黑而森然。
月十三脫了自己的袍子鋪在地下,把祁華安置在袍子上。
她不敢遠離,就近撿了些枯枝,點燃了一個火堆,驅趕可能而來的野獸。她時不時地會去摸一下祁華的手,那溫熱柔軟的觸感,總讓她的心寧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