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紅燭照亮圓桌上的合巹酒,兩張麵龐倒映其中。
“這交杯酒,王爺可要喝?”尉遲濰雅用那雙閃爍著狡黠光芒的眼眸盯著瀚書問道。
瀚書看著桌上的酒笑道:“尉遲公主勞累了一日,若是身體疲乏,大可不必講究這些繁文縟節。”
“你我已是夫妻,這王爺、公主的稱呼,也不覺刺耳?”尉遲濰雅挑眉說道。
瀚書一愣,麵上露出了尷尬的神情。
“噗——”尉遲濰雅看他一副為難的樣子,想到,他莫不是以為自己要讓他喚一聲“娘子”?她搖了搖手說:“我就是逗逗你而已,王爺可不要誤會。先前在大堂上,隻是為了讓八公主別胡來,我才有意叫你‘相公’。如今你我若真以夫妻相稱,不止是你,我自己也會別扭的。不過老是‘公主’過來、‘公主’過去的,也不對,不如你以後就叫我濰雅好了。”
“如此……就依尉遲公主所言。”瀚書臉上的淡淡紅暈總算是消退下去,儒雅地拱手應道。他又環顧四周,說道:“時辰不早了。尉……濰雅你若是累了,就讓丫頭們伺候你休息。我就住東邊的房間,你若是有什麼需要,直接告訴我,或是差下人去做就行了。”
“勞煩王爺了。”尉遲濰雅揚了揚下巴,用眼角餘光打量現下這間屋子。
原本是給新人做洞房花燭的新房,大紅綢緞在各處張結,紅燭的光輕輕搖曳,讓一切都仿佛籠罩在夢中一般。
尉遲濰雅搖搖頭,仿若要告訴自己,這並不是一個夢。若是夢,總有醒來的一天,但此刻她所經曆的事情,都已是命中的定數,再也無力更改了。她,尉遲濰雅,從今以後就是北朝的祺王妃。
“那我就先回房了。”北野瀚書說著,往門外退去。
當他一隻腳出了門檻時,忽然聽見後麵傳來一聲吃痛的吸氣聲。
“啊——”
瀚書心頭一驚,連忙回過頭去看,卻見尉遲濰雅已經捂著胸口跪倒在地上,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怎麼了?!”
“好痛……”濰雅眉頭緊擰,被紅燭照亮的麵頰卻是一片蒼白,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滲出來。
“怎會如此?”瀚書躬下身來想要扶起她,又不敢太大動作。他隻是拉起她的一隻胳膊,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可是他剛一拉住她的手,就發現了不對勁。
她右手五指竟已發黑!
瀚書連忙再拉過她的左手來看,果然也是如此——這分明是中毒的症狀!
“這是……”
瀚書有些疑惑,若是中毒的話,會是何人?忽然,一個身影從他腦海深處浮現出來,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不可能……
“啊!”濰雅痛苦地叫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王妃娘娘……”小丫鬟們也吃了一驚,手足無措。
“尉遲公主?濰雅?濰雅!”瀚書見她暈倒,趕緊定住神,將她抱起來放上床,又轉頭對下人們吩咐。“快,去尋大夫!”
“是、是……”
本該沉寂下來了的祺王府,頓時雞犬不寧。
直待一道曙光剖開天際的黑幕,北野瀚書就急匆匆的進了宮,奔著八公主宮邸去了。
這宮殿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生氣,再聽不見北野覓的大呼小叫,除了秋風吹動著院子裏的常青樹葉子發出的細微的聲響,倒真靜得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砰!”
大殿的門一下子被人踢開了。
北野覓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地蜷縮在臥榻之上,身上仍穿著那件參加婚禮的白衣。她就像一塊頑石,被遺忘在深穀的某個角落,聽到聲響之後才顫抖了一下抬起頭來。她的臉比起昨日來似乎更加消瘦了,臉色也蒼白得可怕,一雙眼睛充滿了血絲。她直直地空洞地望著大門口出現的人影,那個她日思夜想的人影。
瀚書見此情景也不由一愣。屋子裏濃烈的酒氣和灑落一地的酒壺,讓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從未見過,她如此酗酒,更未見過她何時為何人何事如此傷神憔悴過……
“瀚書哥哥……瀚書哥哥……”北野覓好像才回過神來,兩道銀白的淚痕刹那間從眼窩中奔湧而出,劃過花貓一樣的臉頰。她帶著哭腔呼喊著,奔過來撲進北野瀚書的懷裏。“你來了?你來找覓兒嗎?我還以為……還以為你再也不會來找我了……”
“你應該知道,我為何來找你。”瀚書冷冷地答道。
北野覓一怔,愣住了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