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意思?”蒼梨不解地問。
“主子可曾仔細想過,這些日子以來,你為了疏遠皇上,都做了些什麼?你當著一個深愛你的人的麵,把他的真心貶得一文不值,還篤定你自己心意已決。你自以為用這樣的方式去保護他,又何曾考慮過他的感受和想法?你怎知道,他是不是會更加偏向於珍惜當前所擁有的一切,而不是杞人憂天就要說放棄?你說你從未愛過,也不會再去愛,這算是對他的坦誠嗎?既然你自己做不到誠實,便毋須妄談彼此間的信任。你連他的真心都一概否定了,還讓他拿什麼來信任你呢?”敬嬤嬤一口氣說出了這些天憋在心裏的所有思緒,眼睜睜看著兩個相愛的人再彼此遠離和互相折磨下去,自己卻什麼也不能做,實在是讓她憋得難受。何況皇上是她看著長大,當成自己的親骨肉一般來養育,又怎麼能夠忍受他受到這樣的煎熬?
蒼梨沉默下來,雙眸低垂地看著自己被燭火投映在地上的陰影。她的身邊還有敬嬤嬤,有蓮蓉,在每一個類似這般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可是他的身邊卻隻有影子。在這樣的時候,她選擇了離開他,以為默默地守候著,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他的想法呢?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和存在,他會怎麼想?或許作為君王的他,若是不能保護自己身邊的人會感到深深地自責,那麼當他最親近的人也把他看得如此無能的時候,對他來說恐怕才是更大的挫敗。那麼……是不是從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時候,她就錯了?
蒼梨心裏“咯噔”一下,猶豫了片刻,又疾步走向玉茗軒大門。
沉沉的夜色裏,風雨搖曳著屋簷下散發出昏黃燭光的燈籠。
小順子半個後背已經被大雨淋得透濕,卻仍躬著身一動不動的替湛溪舉著傘。
“皇上,您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了,要不要奴才進去通報一聲……”
這幅場景,好像回到了幾個月以前。表麵上好像什麼也沒有改變,可深處卻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尤其是付出的心,隻要時間不可倒流,心就不可收回。
湛溪靜靜地站著,不說話也不動彈。暴雨將雨傘拍打得傾斜搖晃,好似一扇年久失修的大門,在雨中發出“吱呀”的聲響,隨時可能坍塌。但湛溪心中無聲淌過的河流一樣的悲傷,卻充溢著整個世界的孤寂,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這世界真是安靜得可怕。她曾像一尾魚在這靜靜的河水中跳躍,讓死水變得鮮活。可是到頭來不過是他的自以為。她隻是一塊頑石,不小心跌進了水裏,濺起了一些漣漪,讓他有了僥幸的心理,這原本就是不可饒恕的錯誤。現在的他,則要自己承受犯錯釀成的苦果。
或許她說得對。她平靜的生活,不該被他的自私所打擾。
在經曆了冗長的靜默以後,湛溪終於輕輕搖了下頭,就像樹梢頭被風吹得輕微晃動了一下。
這時一個黑影從暗處顯現出來,在湛溪身後一跪,拱手說道:“皇上,時辰到了。”
湛溪眼眸倏忽變得悠遠深邃,被雨光勾勒的側臉顯露出冰冷的弧線。
“按計劃行事。密切注意那邊的動向。”說著,他抬頭看了看天,喃喃說道,“這場雨,是時候停下來了。”
待蒼梨走到門口來時,屋外已是空空蕩蕩,唯有漫天大雨傾盆而下,濕了天與地。
“轟隆隆——”
一記驚雷尾隨著閃電,響徹整個長樂宮。
徐嬪匆忙的腳步卻絲毫沒有停頓,莫玉撐著傘有些跟不上,以至於徐嬪大半個身子都濕透了,額頭和雙鬢也水流如注。她的臉色陰沉得像此刻的天氣,一雙眼睛在夜色中發出貓一樣狡黠的幽綠的光。
“娘娘,您慢點,當心別淋濕了!”
莫玉一邊小跑,一邊叫喊。從永福宮到長樂宮一路上都留下了她的嗓音。及進了長樂宮的大門,眼看著整座宮殿唯有徐嬪的寢殿還亮著微弱的光芒,守夜的奴才和丫鬟們已經有些打哈欠,才感覺到夜已經很深了。
徐嬪驀地停住腳步,目光幽森地盯著旁邊另一間房。
僮昭儀的寢殿已是漆黑一片,仿佛正和這座帝都一起深陷在甜美的夢鄉中。
徐嬪微微蹙眉,舉步走了過去。
莫玉有些不解,但鑒於徐嬪此刻的心情,她又不敢多嘴詢問,隻好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替徐嬪遮住大雨。
隻見徐嬪走近寢殿門口,心中猜疑:為何沒有丫鬟守夜,也沒有巡邏的侍衛?
天地間除了雷雨聲,一切似乎都是安靜的,但房中卻隱隱約約傳來掩藏不住的響動。在風雨飄搖的掩護下,的確很難被發現。
莫玉的腦海裏立刻閃過一個讓她驚詫的念頭。
顯然這一次她和徐嬪的想法不謀而合。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兒後,徐嬪毫無禮節可言地用力推動寢殿的門。不過門板從裏麵被門閥卡住,隻是發出一些輕微晃動的聲響,並沒有被推開。徐嬪頓了頓;莫玉以為她會就此罷手——按照主子平日的性格來說,加之那日她特意囑咐不要多生事端,想來不會有進一步動作。誰知徐嬪忽然揚起手掌“砰砰”地砸門,巨大的敲門聲驚動了院子裏的守衛和巡邏的護衛,紛紛圍上前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