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王愣了愣,慢慢思忖才有了些想法。他點點頭說:“本王知道了。你進去通報一聲。”
得了祺王的話,小順子心裏也有點譜了,這才敢進殿去。“皇上,祺王求見。”
湛溪斜倚在臥榻上,微微閉著眼。小順子用眼角餘光瞅著,皇上並沒有睡著,卻安靜得有些可怕。他保持著那個姿勢幾個時辰一動不動,連眼瞼上纖長的睫毛也不見顫抖。沉默了一會兒,湛溪幽幽地抬起眼眸,道:“傳。”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仿佛還殘留著宿醉的影響。
小順子總算鬆了口氣,急忙退出去宣召祺王。
等祺王進了書房,湛溪已經坐了起來擺著棋盤,一個人撿著子兒下棋。他聽見了動靜,但是沒有回頭。
“臣弟參見皇上。”祺王躬了躬身,看向湛溪。
“坐。”湛溪眉頭抬頭,隻是指了指對麵的位置。
祺王並不推辭,在湛溪對麵坐下來,自顧自地拿上一枚黑子,放在了湛溪的殘局上。“皇兄可知,你從小就有個習慣。”
“哦?”湛溪微微挑眉。
祺王笑了笑,也不繼續賣關子,徑直說道:“從前一起住在皇宮裏的時候就發現,每當有心事時,你就會找一個角落跟自己下棋。直到現在,你的習慣還是沒變。”祺王一邊說著,一邊悄無聲息地吃掉了旁邊的白子。
湛溪仔細一想,祺王說得竟然是真,這個習慣自然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冰冷的眼眸劃過一絲笑意。“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不但觀察力變強了,還學會使暗招了。”
“前朝後宮都是一樣,明爭暗鬥。臣弟若沒有一點小招數,如何能應付來勢洶洶的洪水猛獸?”祺王一邊撿著大片的白子兒,一邊噙著笑說。
湛溪的目光倏忽變得幽暗,問道:“你聽小順子說了什麼?”
“臣弟如何敢私下打探皇上的事,小順子公公也不過是叮囑臣弟規勸皇兄保重龍體。不過臣弟想起前些日子見到了蘭妃娘娘,忽而回憶起往事,生出許多感慨。當年她入宮之日,太後娘娘一杯合巹酒,也是讓皇兄一杯就醉。這其中究竟,臣弟不敢妄言,皇兄也心知肚明。其實蘭妃也好,皇後也好,無論是可憐可恨,奈何都是政治的犧牲品,可比起遠嫁他鄉的女子來說,恐怕也幸運許多。”祺王幽幽地說。
瀚書雖然沒有點明,可湛溪心知肚明他這是在為蒼梨開脫。湛溪挑起眉梢說:“生在皇室,自然有許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又如何能怨?隻怪宿命早已注定。”
“臣弟從前聽聞不少和親公主的事跡,可是如同南宮公主這般的奇女子,卻是唯一讓臣弟折服之人。”祺王的話語之間,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了欽佩之情。
“能讓瀚書你用上‘折服’這個詞的人,連朝堂之上也未可知一二,如今卻隻用在一個女人身上?”湛溪有些不屑地說。
“臣弟說句不該說的話,南宮公主若身為男兒身,隻憑她一身的氣度和睿智,恐怕南朝就該更位易主、改頭換麵了。”祺王說話間略微歎了口氣,似是惋惜。惜才,抑或是紅顏命苦,不能得知。
湛溪卻對此話的弦外之音感興趣,半眯眼眸用陳述的口吻說道:“如此說來,她也是有能力在後宮興風作浪的人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能力與思想,往往是兩碼事。”祺王知道皇帝的猜測與懷疑,卻沒有直接論事,以免突兀。
“你與那蒼梨相處不過月餘,卻如此大加讚賞,是不是太言過其實?”湛溪似乎有些不滿起來。祺王一向是他的得意臂膀,僅僅一個眼神也能心意相通,為何這次對同一個人卻能有如此不同的看法?憑著對自己酒量的了解,湛溪並未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錯。可若說是祺王被迷惑了心竅,卻也沒有緣由。這讓湛溪竟有點無所適從。
“若皇兄執意追問的話,那麼……”祺王皺起眉頭稍作猶豫,接著單膝跪下,向皇上拱手,“鬥膽懇請皇兄答應寬恕憐貴人的罪責,至於臣弟的隱瞞,甘願接受懲罰。”
湛溪的目光微斂。這個南宮蒼梨,終究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可到底是什麼,讓祺王甘願冒著如此大罪替她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