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看你這份孝心,公公我也得成全你不是?”秦公公說著,把銀錠收進了懷裏。
“那咱們就老規矩。”小五擠眉弄眼地搓著手。
秦公公點點頭,道:“行了,就等消息吧。”
小五連聲答應,這才樂滋滋地挑了幾匹布回玉茗軒去。
上弦月,無聲高掛,在禦書房門口灑下清冷月光。
湛溪放下奏折,抬頭望了望窗台。
今夜更深露重,一絲涼意貼著衣衫,揮之不去。
“皇上,該休息了。”小順子將披風披在湛溪的肩上,臉上帶著一絲曖昧的笑意。
湛溪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道:“怎麼,你急著侍寢?”
小順子一聽傻了眼,慌忙擺手說:“哎唷,皇上,您怎麼能跟奴才開這種玩笑?”
湛溪看了看小順子一臉委屈的模樣,扭過頭繼續批閱奏折。
“皇上。”小順子還是不死心,雖然說話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太後今天差人說了,蘭妃娘娘出宮祈福,不能陪在皇上身邊,但這後宮佳麗三千,皇上也不能全冷落了,總要為開枝散葉著想才是。太後常說,這皇後娘娘入宮多年,卻一直不見動靜,未免讓她老人家著急……”
湛溪的表情驀地僵硬起來,眼神冰冷,讓小順子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說話。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湛溪終於扔掉了手中的奏折,起身走了出去。
小順子鬆了口氣,笑嘻嘻地跟上去。
誰知湛溪的腳步並非朝向皇後的永福宮,而是越過禦花園走向了玉茗軒的方向。
“皇上……”小順子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要製止。這玉茗軒的主子可不討太後的歡喜,就算皇上不想去永福宮,但要去了玉茗軒,也總覺得不太妥當。
“她的風寒應該全好了。”湛溪喃喃地說,打斷了小順子接下來想說的話。
小順子想起那日蒼梨在康寧宮前長跪的模樣,也不忍再阻止。何況都是後宮嬪妃,皇上選擇哪一宮侍寢都是理所應當的,倒是他這個奴才不該多嘴。
就在這時,一陣琴聲傳來,幽咽纏綿,比黃鶯婉轉,比杜鵑淒涼。
湛溪愣了愣,直直看向麵前的玉茗軒。
守門的侍衛昏昏欲睡,大門卻還敞著。
小順子咳嗽了兩聲,這才讓那兩人回過神來,趕緊向皇上行禮。
湛溪沒有理會他們,而是順著琴聲走去,停留在通往後院的門洞前。他好像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地站在晚風中。
“皇……”小順子正要高喊,卻被湛溪一把攔住。
月色下,蒼梨一身素色錦緞長袍,袍上繡著精細的綻放的梨花。她頭頂挽起的發髻上斜斜插著一隻白玉簪子,餘下三千青絲則在她身後隨風而舞。她側臉麵向湛溪,修長的十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動,指尖上的花紋仿佛飛舞起來的蝴蝶。琴聲裏的思念像一望無際的原野,油菜花在風中搖曳,蜻蜓在水麵點尾,漾出一圈圈漣漪。
湛溪忽然想,她心裏應該有多麼悲傷,才能彈奏這樣的曲子。可是她的臉上,除了恬淡,再無他物。一個人,如何能做到這樣的自我壓抑?
就在他冥想間,琴聲戛然而止。他再看去,隻見蒼梨站起身,囑咐蓮蓉收拾局麵。
“夜深了,都休息吧。”說著,蒼梨轉身往寢宮去。她如瀑的烏黑長發披在白色的錦袍上,整個人猶如刻在板上的畫一樣不真實。
蓮蓉收了琴,一抬頭卻看見門洞後麵的湛溪,一時竟愣住了。
蒼梨已經進了屋,湛溪並沒有作聲。他甚至隻是瞟了一眼蓮蓉,然後就轉身離開。
“皇……”蓮蓉奇怪的想要叫住皇帝問點什麼,上次康寧宮的事情,雖然皇帝做得也不太盡如人意,但他確實在主子床前守了一夜,蒼梨醒來前才離開上早朝,這也抵消了一些蓮蓉心中的對抗意識。
不過芸芳卻從旁過來,一把握住蓮蓉的手,搖了搖頭。
“天色已晚,還是讓主子早些歇息吧。”
“皇上過來,會不會有什麼事呢?”蓮蓉問道。
“既然皇上來了,卻沒有進來,自然不會有什麼要緊的事。何況皇上已經離開,咱們也不能強要他回來不是?”芸芳分析得也是句句有理。
蓮蓉點點頭,也就打消了念頭,轉而去給蒼梨準備洗漱。
芸芳瞧著空蕩的門洞倒發了一會兒呆,又掉頭看著映在寢宮門上的蒼梨的影子,竟是幽幽歎了口,眸子裏的光暗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