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後宮瞬息萬變,皇帝的心思更是誰也摸不準。出去得太久了,是時候回來了。”太後有意無意地歎息道。
八公主抬頭看著太後,她覺得這番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可這宮中並沒有其他人,於是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北野覓是個沒什麼心思的女孩兒,或許是從小在母後的庇佑下長大,才能在深宮之中無憂無慮。比起後宮三千佳麗妃嬪,她至少算是幸運的。
慢慢的,夜色降臨,籠罩著燈火輝煌的宮殿。
蒼梨坐在院子裏,麵前擺著一把素琴。她靜靜地看著空中的月色,精致的臉上鍍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公主。”蓮蓉從大門外進來,直奔蒼梨身旁。
蒼梨不說話,她在等著什麼,放在琴弦上的雙手竟微微有些顫抖。
“墨將軍他們……明日就要回南朝了,你要不要……”蓮蓉抿了抿唇,目光殷切地看著蒼梨。
琴弦被挑弄起來,發出一串清脆的響聲,徹底打斷蓮蓉本就斷斷續續的話。
蒼梨垂著眼眸,原本清澈的眼眸中流動著一團灰影。她隻當沒聽見蓮蓉後半句話,修長的十指撥動琴弦,銀白色的琴弦像春雨一般,柔韌溫和,卻如泣如訴,被風吹向宮闈的另一角落。
墨雲站在柳樹下,仿佛聽到了什麼,抬頭看向夜空。
月光靜謐得像一層紗,拂過他的臉頰。他的眼中忽然湧起銀色的光輝,一滴淚緩緩劃過臉龐。曾幾何時,她在溪邊柳樹下,手撫鳳尾琴,眼波如水,婉轉歌喉如夢似幻。
他想起她安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臉,就在他對她說那句話的時候。
皇上的聖旨下來了,賜長公主南宮蒼梨封號和順,與北朝聯姻,以保邊疆穩定。
他以為她會憤怒,會指責,至少不應該是他向皇上提出的建議。可她隻是淡淡地微笑,說:“謝謝你。”
他愣了很久,才終於問了一句:“謝我?你不恨我?”
蒼梨搖搖頭,看著滿池春水,說:“我南朝新皇登基,根基不穩。你為了朝綱穩固,可以背上懦弱的罵名,我為了天下百姓,又何嚐不能遠嫁和親?與其留下來看著邊疆日日滿目瘡痍,還不如用我微薄的力量去爭取一段和平。”
她轉過頭,對他微微笑著,那樣恬淡的笑容至今縈繞腦海。
墨雲收回思緒,對著天上那輪明月,自言自語道:“玉兒,謝謝你。”
宮牆之上,一抹黑影一閃而過。
禦書房的門被推開,小順子悄聲招手,趁著無人將黑影送進屋。
屋中燭光如豆,骨瘦如柴的黑衣人走到書案前,跪地拱手道:“皇上。”
北野湛溪從奏折中抬起頭,幽深的目光掃視了一眼黑衣人蒙著麵罩的臉,才緩緩開口說道:“都準備好了嗎?”
“一切準備就緒,隻待明日南朝使節回朝便能混進去。”黑衣人鏗鏘有力地答道。
“記住朕說的每一句話。”湛溪冷冷地提醒道。
黑衣人埋下頭,恭敬道:“臣定不負聖望!”
湛溪垂下眼眸,看著書案上的一幅畫,沉默良久,才拿起畫來遞給黑衣人。
黑衣人取過來,仔細疊好,放進懷裏。
“臣先告退。”
黑衣人說完,就要退下。
湛溪沒有反對,隻是看著他的身影。在他剛要出門前,湛溪卻忍不住說道:“務必竭盡所能。”
黑衣人愣了愣,看向皇上,鄭重地點點頭。
書房內,隻剩下湛溪一人。
燭光輕輕搖曳,隻見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隻錦盒,用一隻手輕輕撫摸,目光充滿了糾結。
黑衣人剛剛出去,小順子就進來了,弓著身想要說什麼。
“皇上,夜深了,您……”
“最近奏折如山,朕今晚就得把這些看完。你退下吧,不用伺候了。”湛溪拿著奏折用心翻閱起來,甚至沒有抬頭看小順子一眼。
小順子頓了頓,咂咂嘴,還是沒能把話說出來,隻能悻悻地退下。
湛溪如釋重負地歎口氣,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就著坐榻和衣而臥。
夢中,又是細雨纏綿。
他看見那個纖細柔和的身影在雨中對他微笑,雨影模糊了她的容顏。隻記得她的身後,似乎有聲音咿咿呀呀地唱著歌兒。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無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