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遊覽了一圈之後,少頃,一眾年輕人就被冷寂相邀到珨孚園內,享宴對酌。
不多會兒,那些裝扮看上去大同小異的才子,已經各自換好了自以為亮眼的華裳,皆著盛裝,相繼入內。
冷寂居於正中的位置,一派恬淡閑適之態,到才子們一一入座後,便見他頷首微笑道,“諸位本就是有才之人,如今再在這外在裝飾上花些心思的話,隻怕天下間的默默無聞之輩,豈不是要被你們比的羞於見人了?”
冷寂不著痕跡的誇讚看似在說好話其實對於這些心比天高的才子而言,將他們與隻愛在外表上多花心思取悅男子的女人們相提並論,這無疑就是在貶低他們。
不過冷寂的話卻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一句不滿的,試想想其實他說的不但沒錯反而是對的離譜,男子想要謀求高官厚祿與女子取悅夫君時,並無明顯差別,一樣是帶有目地,的去做某件事,一樣是先通過裝點自己。
坐在冷寂右下方的那位衣冠華美的才子,便是李吉大學士的獨子,名喚李崇斟的,他因身份之故,曆來都是這些人裏最搶眼的一個,再加上本身的才華也算有可取之處,所以使得他在同屆的才子中聲望最高。
在所有人都因冷寂的不知是褒還是貶的言語,陷入了假裝專心用膳飲酒的尷尬處境中時,李崇斟卻半點都不畏懼,抱拳起身回敬冷寂道,“這是我等為了麵見聖上時特意準備的禮服,誰知陛下他……不過如今九王爺能喜歡,我等也就算是滿足,畢竟辛苦趕製出來的衣裳無人欣賞便就如這一院落的紅梅傲然獨立於臘月一般,美則美矣,卻難免顯得孤僻,生冷。”
這廝好大的膽子!
沒想到這位李公子膽子竟然這麼大,他的話根本沒加一絲一毫的修飾和遮掩,意指冷寂不夠格主持這次的詩詞會,所有人準備的衣裳全都是為了天子而備下的,至於後來改換了由冷寂主持,完全是旁人所始料未及的事,所以他絲毫不具備諷刺才子們衣著的資格。
以上這些,都是李崇斟反複提到的意思,至於憑冷寂的睿智大概能聽出幾層意思來,卻已經不十分重要,裏頭條條撿出來說都是死罪。
本來看李公子的衣著談吐皆是一派風流,且時常能從他口中聽到諸多不俗的言論,料想著,他這樣的身份,這會兒站起來無非就是想討個好彩頭,將所有人當做對比,來凸顯他的不同。
誰知,他幾句話說完,不僅不見他如以往般對答如流,應對沉靜,連言談舉止都顯得有幾分不合時宜似乎與那位位列上座的一字並肩王有些別人不知的瓜葛。
其餘的人見狀也都不再拘謹,反而懷著一臉看好戲上演的興奮神情,想看看冷寂接下來會如何處置李崇斟的。
“你是李吉大學士的嫡長子吧,叫李崇鎮,鎮壓的鎮?”冷寂麵上不具任何神情,隻淡淡然問了他這麼一句。
“回王爺的話,是斟酌的斟……”李崇斟似有些不屑冷寂如此設問,畢竟他的爹爹乃是堂堂的大學士官居二品,試問朝中、京中,誰人不知他的大名,正因為李吉聲名遠揚,所以李崇斟再怎麼不及李吉,也不該被人叫錯了他的名字。
肯定是因為,在邊關駐守太久以至於疏遠了朝中各類事宜所致……李崇斟這麼想著,“不過本王看來,你還是更適合鎮壓的鎮,而不是斟酌的斟,這兩個字讀音有些相似,但因為聲調不同,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冷寂巧妙的反駁令在座的才子們都忍不住在心裏暗暗為他叫好,李崇斟自以為身份高貴,所以可以隨便對九王爺不敬,誰知他的行徑恰恰暴露了他基本沒有成為朝廷官員的本質。
鎮壓的鎮,用來做人姓名使用的話,顯得有些不合適,但用來形容李崇斟這種拜高踩低的小人卻又是極為妥帖的。
不顧及後果,滿心以為天下隻他一家獨大,雖然李吉親子,繼承了李吉那種輕視武官的思想準則,但其能力卻仍還不及他父親的一半,隻是徒有那點自視甚高的心氣,怎麼可能會叫人信服。
所以冷寂才會說他不適合用斟酌的斟,畢竟稍稍會想會顧慮的人,都不該在眾人麵前這樣暴露自己的立場,與王爺過不去。
這雖可說是無畏且性情真摯直言不諱的表現,但換種眼光看待,亦可以將它看成是不夠聰明才會造成的後果。
接下來的設宴款待的宴席上,再沒有什麼風波可讓人覺得驚心動魄的,冷寂並沒有處置李崇斟,但他心裏卻比受了處罰還難熬,在賓客盡歡宜的場合裏,隻他一人處於最據優勢之席位,席間卻隻在一旁自斟自飲喝著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