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息怒,碧水一時失言觸犯了娘娘,是碧水不對!”說著碧水還未起身的身姿更低下去一些,揚手準備扇自己耳光,在宮中要是這點自罰的眼力見都沒有,恐怕活的也不會太長久。自己動手的好處,就在於力度和表情都是可以由自己說了算的,若要真等到主子動手的話,無論她打你打得多狠,你也不能表現出來多疼,這麼算算其實還是自覺些來的劃算。
“停手吧,本宮又沒有說要罰你的,你這麼著急打自己的耳光,難道是嫌自己臉皮過厚了不成?罷了,碧水……你也是本宮身邊的老人了,六年前我剛剛入宮時你也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這一晃眼六年都過去了,你我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不是?本宮從來不在意什麼嫡出庶出之分,人若是有本事的話,斷不會拿出身來壓人,所以你也不必在這個點上忌諱頗多,不是你主動跪下本宮還不知你犯了什麼錯呢,用不著這樣驚慌失措的,你說的並沒有什麼不對,起身吧。”
這個時候若是碧水真以為薛天意大發善心,心裏清白的根明鏡兒似的,那碧水這麼多年的宮廷生涯也算是白混了。主子說不在意的事,還要用那麼大段的說辭來證明自己不介意的話,恰恰相反她定是恨透了提到庶出這兩個字的人的,所以碧水哪怕緩緩起了身卻還是頷首答話,不敢再有半分僭越。
跟在薛天意身邊這麼多年,碧水總覺得薛天意的性格脾氣太難琢磨,它這個貼身宮女都是如此,那些憑白丟了命被薛天意拉出去做花肥的人,隻怕也就不會再覺得自己死的冤枉了吧。
“繼續說下去,你是說她是個庶出的女子,倒是近來忽然得了陸家的大權,名聲鵲起了對麼?那麼她跟九王爺是何關係,這你可有查清楚了?”
“奴婢正要說呢,這個陸七夕不簡單,九王爺剛剛回京那會兒子就不知道什麼緣故跟她勾搭上了,據說她還曾夜宿九王爺府邸,想來二人之間的關係自是一目了然。這妮子應該是頗有手段的人,旁人都說的冷若寒冬般的一字並肩王都對她另眼相待,身上應該也有些本事。”
“跟九王爺關係匪淺?……”薛天意沉思了片刻,倒是多了幾分對陸七夕的好奇,一個出生卑微的女子,竟然能做到這個份上,頗有幾分薛天意當年的架勢,還好,聽上去她已經心有所屬了,否則叫這樣的人入宮來豈不是要攪的她不得安寧了麼?
“準備筆墨紙硯,本宮這就擬旨叫這個陸七夕入宮,不過她的身份有些特殊,我們自是怠慢不得的,九王爺也不是個一般人,請他的人進宮若不多加禮遇的話,隻怕到時候皇上那裏頗有微詞。”
以為準備妥當後,薛天意麵上才出現了難得的笑容,心裏少有的期待起來。尺禦醫開的藥時也還沒有那種感覺,隻覺得死馬當活馬醫,反正沒有效果也總不會隊臉產生什麼副作用,那些禦醫屬的禦醫,平日裏最怕的就是太後和皇後,自然不會輕易怠慢了她。
可這用香粉養顏之事,薛天意還是第一次聽說,香之於普通人來說已是足夠奢侈的喜好,更別說是焚香這等高雅的習慣。陸氏香粉薛天意也有所耳聞,不過卻不是因為他們生產的香有多好,薛太傅是個古板的人,那時在家中薛天意很少有機會碰到跟香料有關的事,最多不過是夏日裏驅蟲寧神的香片罷了。
而陸家的大名卻是因為同為京城中幾個有名望的家族而得知的,薛太傅教導女兒們,說女子最重要就是德行要好,若是早早沾染上了貴婦的奢靡之氣怕是有損女子的名聲,壞了家風。
說是這麼說,可到最後他僅有的兩個女兒卻還是到了世上嘴缺不得奢靡之氣的地方去了,這實在是造化弄人。
越是沒有見過的古怪方法,就越是能引起人的好奇,再加上先前已有太妃做了活招牌,這過了幾月的事還被人爭相言說,那就說明至少這幾個月裏陸七夕家門口的那些求香的人當中,除去被趕走的以外,剩下的都沒喲出過什麼事。
這大大加深了薛天意的期待,甚至迫不及待的主動坐在鏡前審視著自己美貌的容顏。
灰黃的銅鏡裏,一雙玉手冰涼入骨慢慢爬上麵皮,她看不出鏡中人的這張臉有哪裏不對,是老了還是醜了?鏡子裏都沒有答案。這幾年來在宮中錦衣玉食的過著,容顏不該有半分遞減才對。
可是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當初炙熱的目光卻漸漸冷卻樂去呢?
既然容貌不改,愛意為何先枯萎了呢?
從來都隻有色衰愛馳的道理,若是愛意先行覆滅,是不是……因著那絲炙熱並沒有看起來的那樣強烈呢?
薛天意長歎一聲,終是將鏡子摔碎在了白玉磚上麵,她寧願這一刻看見一張醜陋無比的臉,也不要再見那一絲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