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剛剛經曆重生,初次將靈魂嫁接到別人的軀殼裏,她少有能安穩入睡的時候。一閉上眼,就會想起過往的事來,那些往事似是波浪滔天朝她席卷而來,成宿成宿的被已死的的薛天香的可怖麵目嚇醒過來。
她恐怕是世上唯一一個被夢中的自己嚇壞的人,她的夢魘時時刻刻離不開她的臉,不是因為死狀有多淒慘,不是因為怨氣不肯散去,而是那愚笨的到死都不肯放手不再去期待的眼神,嚇壞了她。
那時候陸七夕還不像現在,身邊總有成堆的人尾隨著,她的夢魘雖然不曾有一刻休止過,可夢裏夢囈時不斷叫的那幾個人的姓名是絕對不能讓人聽到的,所以恐懼襲來時隻有她自己一個人,不斷的被淹沒在自己的心魔中越陷越深。
“七夕……別怕,你在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
是啊,說的真好,整整三年的時光裏,他都不肯再見她一麵,哪怕碰巧路過也不肯將目光放到她的身上片刻,什麼時候開始帝王說的話也變的那麼沒有信譽可言了?他說到不假,他在宮殿陸七夕也就在那裏,隻是不再見麵罷了……
再冷的深宮也沒有冷過他的心腸,他說過不會留她一個人,然後就將她肆意流放在荒原上,不再提起她,就這麼輕易的將近在咫尺的陸七夕遺忘在角落,任由她自生自滅。
仿佛當時召她入宮,隻是因為一句玩笑或是打賭的賭注罷了。
被冷鏡親手葬送的不隻是陸七夕到一條命而已,還有她對光明的信仰,她不信的,不信未來會有自己得到美滿幸福的那一日,所以他便出現了給她希望……她就想著,試一試等他吧,也許說不定,哪一日這上天就會眷顧她了呢?
命沒有了,淚全都流幹了,他由送了她一樣禮物,教會她做人不該做善人的道理。
如今的她渾身都是一近見不得光的傷疤,信不了人,已不會隨便憐憫什麼任,更不知道什麼叫以他人心願為己任的舉動……
冷鏡……愛了他多年後,他確親手害死了她還把她變成了一個怪物……
這代價實在太大,大到哪一日他願以命來還都還不起!
日光早已不再炙熱,那一扇門裏麵有著怎樣對她深惡痛絕的麵孔陸七夕已經不敢去看了,她抬起預備叩門的手隻在片刻就又重新滑回了衣袖間。
“九王爺若是不在的話,那麼七夕改日再來打擾,叨擾許大哥這一遭實在是七夕的不對,”陸七夕神色茫然間忽的抬頭仰天,繼而低頭審視著許奕的臉緩緩道:“氣候涼了許多,許大哥總在外奔走需得記得添衣保暖才是,七夕就此告辭了……”
許奕不明就裏陸七夕卻是立刻轉身而去,那背影不知道如何激怒了許奕,這樣一個實難罵出難聽話的武將居然也忍不住在此時破口大罵,
“陸七夕!你要使詐也好耍什麼陰謀詭計也罷,有本事作出對不起王爺的事來你就該坦誠些人下來,我是個男人學不來你們女人如此怪我抹角的方式,我許奕今日敢這麼說就不怕來日你惱我!事都已經做下了,你又何必再委屈自己佯裝一副好人臉再說些什麼呢?莫不是以為我一介武夫頭腦不靈光,僅憑你三兩句言語就能被你哄騙的團團轉了麼?!”
罵聲仍是不斷,陸七夕一直背對著許奕似是在沉思又像是被凝固住了一般,許久沒有回頭望許奕一眼,任由他發泄著內心的不滿,她隻想這些罵聲若不是來自於王府內的,它還能好受一些,不過細想來她如今這麼順利的入了宮名聲又大了起來,少有不在背後說她幾句的人,許奕這樣當麵罵的卻是少之又少,表麵上看這些啟示沒有什麼分別。
以前她從不是個愛說三道四的人,即便是那樣安分守己的活著,最後也沒有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現在這般情景她陸七夕還受得起,因為日後她還需做更多的惡事才能報仇達成自己的目地,這點聲音還不算什麼。
原本已經暗下去的光突然在這時避開雲霧露出臉來,於是陸七夕一麵被光芒普照著,一麵迎著許奕咄咄逼人的罵聲,就這麼呆呆站著。
從前有人告訴她,天氣其實跟心情有關,高興時就能見到太陽,不高興那就是陰雨天要來的征兆,可如今她才明白這樣的話有多麼的離譜,她心裏此刻明明是不高興的,太陽不還是出來了麼?
人不是為別人而活,天氣自然也是,陸七夕的臉上分不清是哭是笑,她想坐在裏頭的冷寂聽著這些罵她的話會不會覺得十分解氣。
“許奕,領她進來。”
這時,屋內響起陰冷的一聲,忽然周遭的一切都如靜止了似的安靜下來,留下的隻有那一聲辨不出怒意程度的聲音從耳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