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示意我坐在她對麵,廣袖輕揚,“姑娘不必多禮,請坐吧。”
我落座後忍不住問道:“恕我冒昧,敢問姑娘也是一個人上街逛嗎?”
她點點頭答道:“是的。表演快開始了,我們看表演吧。”話畢,她便側頭望向人群聚集的地方,不再說話。
我望著她的側顏,她看起來隻比我大一兩歲,纖長睫毛微翹,其下掩映著一雙柔若春水的眸子。一頭烏黑的青絲披散在肩上,有一小縷柔順地落在胸前,更襯得她的臉頰嫩白勝雪。
她靜靜地坐在那裏,身姿柔弱,腰肢不盈一握,看她的穿著氣質,必定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她雖然是在看著雜技表演,但清秀的眉宇間卻始終籠罩著一股淡淡的傷感。不知為什麼,她給我的感覺就像一株飄搖無依的蒲公英,飄蕩在天地間,不知何處可落。
正在我深思遊離間,不遠處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快的喧鬧。隻見在人群正中的空地上,幾個身穿大紅色武服的年輕男女,正在表演疊羅漢。
幾位少年坐基座,幾位女孩身姿輕盈地一翻跟頭踩在男孩肩上,就這樣一共疊了四層,高的連我坐在二樓都要仰著脖子才能看見。
最後隻剩一個小女孩在地麵上,隻見這個小女孩不慌不忙,麵帶微笑地踩著哥哥姐姐們的肩膀一點點往上爬,她每登高一層,圍觀者們都要情不自禁地驚歎一聲,我也眯緊了眼盯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終於,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喝彩聲中,那個小女孩穩穩地站在了最高處,雜技演員們臉上大大的笑容我隔得這麼遠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個節目看完,我和那位姑娘不禁相視一笑。之後他們又表演了爬杆、滾鈴、變臉等非常精彩的節目,引得觀眾陣陣叫好。
節目表演完後好一陣,人群才依依不舍地漸漸散去。我也意猶未盡地收回了目光,正巧撞見那位姑娘探尋的目光。
她對我清淺一笑,執杯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道:“我此次出府時辰以多,不便在此多留。茶錢我結清,姑娘若還想品茶,可繼續留在此處,我先告辭了。”
“這位姑娘請留步,”我急忙叫住她,“今日相見,你我也是有緣,你又邀我同坐,在下心中不甚感激。敢問姑娘芳名?出入何府?以後我也好登門拜謝。”
“小女子姓安名然,是吏部尚書家的女眷。”
“原來是安大人的千金。安然姐姐,真是幸會幸會。我叫喬瑾嵐。”
吏部乃朝中掌管人事的部門,官位升遷都由吏部說了算,在六部中權力最大,因此被稱為“天官”,而吏部尚書的職權更是廣大。
聽到我的名字,她眼中一亮,“初見姑娘就覺得姑娘與眾不同,自有一股靈動自信之氣,沒想到竟然是汀蘭郡主,我早就想認識你呢。”她朝我粲然一笑,“你不用叫我姐姐,叫我名字就好。登門拜訪就不必了,若你平日無聊,倒是可以來尋我閑聊,我正巧缺個伴呢。”
“正合我意。”我笑著牽起她的手,“安然,今後我要是經常去找你,你可別嫌嵐兒煩。”
她也握緊我的手,“怎麼會?安然求之不得。”
我們又相視一笑,我心裏歡欣異常,未曾想到今日還能結交到一位新朋友。我們攜手下樓,道別之後她便坐著馬車遠去了。
我注意到在她與我相談時,眉宇間的傷感似乎有些消散,但在她轉身的瞬間,又籠罩起一股淡淡的憂傷。奇怪,她明明是高官千金,家族殷實,錦衣玉食唾手可得,為什麼會給人漂泊無依之感?
仔細想來,我自己又何嚐不是漂泊無依呢?我隻不過是一抹誤入這時空的幽魂,占據著別人的身體,經曆別人的人生,不知何時會被打回原型。
但盡管,這是別人的人生,我也不會浪費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會盡力去過好它,活出自己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