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雪下的很大。
如鵝毛般厚實,漸漸覆蓋了淒涼的武陽侯府。
武陽府的某個隱蔽的狗洞,十幾歲的孩童從裏麵爬了出來。
那個小男孩臉上黑乎乎的,黒幽眸子沒有一絲光亮,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地窖裏藏了多久,等他出來的時候昔日繁盛的武陽府已經被白茫茫的大雪遮掩了隻剩枯樹蕭條。
出了洞,他便一直往前走,從未停下腳步。終日顛沛流離,等到衣衫襤褸,快要凍死街頭之際,他遇見了……他。
那時又冷又餓的施炆勳,心裏再有不甘也支持不住的暈倒在地,麵朝著簌簌而下的大雪,他竟然不覺得冷,仿佛那雪是一團一團的棉花,砸在身上柔軟而溫暖。
他虛弱的閉上眼睛,臉上無悲無喜。
要死了吧,應該……要死了。
長長的睫毛陡然顫了顫,施炆勳發現,有人正用軟呼呼的手指戳自己的臉。
迷迷糊糊他看見一個長的白嫩的團子蹲在自己麵前,他裹著素白的裘衣回頭對一旁站立的黑衣男子說話,聲音稚嫩柔軟。
“爹,他快要死了……”
“爹,我們救救他吧……”
天宇十二年,冬日,大雪。
月華城內南郊區域一個破爛的寺廟,寺廟內幾個乞丐正商量著天一亮到哪街哪巷哪家討飯攢錢子兒去。
其中有個小乞丐獨自坐在一旁,十歲的李後生手裏拿著半個已經餿掉的饅頭慢慢啃食,眼裏閃著淚花,和她一起乞討並把她養大的孫老乞丐就在三天前得了疾病沒錢治死掉了,小後生深深的歎了口氣,以後的日子她該怎麼過。
一旁商量完的乞丐朝李後生的左腿踢了一腳,惡狠狠的叫她明天一早就去乞討,免得被其他乞丐夥搶了地盤,到時若交不出錢子兒可少不了一頓好打。
小後生忍著那股鈍痛,慌忙點頭。
很快小後生縮在一邊就睡著了。
天還微微亮她就拿著棍子和乞討用的飯碗來到一處小溪,把短淺的發絲利落的打理好,洗幹淨臉,又仔細的在自個兒身上嗅了嗅,沒有任何異味,這才滿意的朝南林街的方向出發。
根據乞討多年的經驗,她總結出一個道理,就是模樣俊俏了,衣服穿得幹淨,就算幾處有破洞,但聞起來不至於臭烘烘的這類乞丐最吃香了!你說為什麼?看著不礙事兒,不惹人厭,算不算一大理原由呢?
到了南林街李後生路過了尚書府,本想在其周圍撈點油水,可那守在尚書府兩側的侍衛凶神惡煞把她瞪著,李後生拔腿就跑。最後她在集市上選了個惹眼的位置放下棍子和破碗,安安靜靜的坐在地上數螞蟻。一隻、兩隻、三隻不知過了多久,李後生打一個又一個的噸,仔細一看鼻間還吹著哈喇子。
她從小就做著一個美夢,在富麗堂皇的宮殿內嬰兒的自己被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婦人抱在懷裏疼愛逗樂,在夢中她看不清婦人的臉,每次她正當她伸出手去觸碰那婦人這夢便破碎了。
睡意朦朧的李後生揉眼,意猶未盡的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看空空如也的破碗,唔,算了,還是去一品香去蹭吃蹭喝吧。
一品香是月華城有名的酒樓,在那裏也隻有富人子弟才花銷得起,很平常的一道菜若說這價錢就夠一個普通老百姓吃一輩子,但是天子腳下少不了達官貴人,每天一品香的客流量都多得嚇人。
一品香的上等廂房內,一身玄色衣著施炆勳玩世不恭翹著二郎腿悶悶不樂的喝著梨花釀,放下翡翠杯怪罪的眼神就朝身側的小廝伺候了過去:"安奕,你是不是沒把話傳到啊,怎麼這會兒了禹卿還不來?"
安奕忙搖頭:"少爺,小的確實把話按照您的意思傳了,可蘇公子不來就不能怪小的了。再說,人家公子也沒讓我給您捎句話呀,是你非要在這裏等的!"說完還特委屈的撇了嘴。
施炆勳狠狠斜了安奕一眼,嘴角輕扯,慢悠悠的轉著翡翠杯玩:"喲,長膽子了,連我都敢頂撞。要是禹卿今天不來,明兒個就把你丟進勾欄院去!"
安奕歪了歪頭,靜靜的瞅了施炆勳好一會兒,小嘴翹得老高:"少爺可不能後悔!"
施炆勳白了安奕一眼:"不後悔,等你進去了我就把裏邊的流風給收了,看你怎麼辦!"
安奕瞪大眼睛:"少爺!你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