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後怔忪了一下才明白蕭洛說的“她”指的是誰,頓時心裏如同紮了根刺,手裏的佛珠也不由自主捏緊。
好一個舊情未了!
好一個不聞不問!
明太後淡淡道,“你的意思,霜兒隻有遭遇不測這個楚惜若才會被治罪?”
蕭洛揚眉,目光湛湛,“她不是別人,是先帝的女兒不是?”
明太後差點被這句話噎著,她將手裏的佛珠向桌上重重一擲,鳳目裏滿是陰沉,“荒唐!你堂堂一國之君,怎可輕易相信別人?但憑青芩那賤女人一句話就認定楚惜若是我皇室血脈?真真是可笑!”
蕭洛沉著臉不應聲。
明太後也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了,遂緩和了語氣,“若說那個承恩寺的青芩和楚惜若是母女哀家倒覺得可能。現在想來,她們眉目間的確有些相像的痕跡,但若就此說是皇室血脈,哀家以為,此話絕不可信!”
沉默。
蕭洛抬眸,淡淡道,“楚惜若是不是皇室血脈,恐怕唯有徹查當年之事才明了。母後不是想讓孩兒徹查而後治她們母女罪吧?”
“徹查當年此事?”明太後瞳孔微縮,眼前一陣恍惚,那些看似久遠的事情也由此仿佛又在眼前。
昔日年華,誰能想到鍾情寵愛自己的先帝居然被一個歌女迷得神魂顛倒,大有讓其入主後宮的態勢。
而那種在先帝眼裏的那種風華姿容在她看來不過是一種故作姿態的妖媚而已,她能做的,便是利用手中的權力阻止未來的威脅,保住她的榮華和位份。
“青芩”這個名字便是自己所賜,亦是她的得意之作......
明太後當然清楚,若是要查楚惜若的身世,必然得從當年開始,而當年——她並不願意再提。
明太後語氣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硬,“先帝已然歸去,縱使問先帝也不能。但世間不是沒有法子來驗證,你和她滴血驗親即可,血融為親,不融則是欺君大罪。可是,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她已然對霜兒動了殺機,難保不會有第二次,若是來日再興風作浪,那霜兒豈不危險?”
頓了頓,她“哼”了一聲,“母女皆曾在佛前清修,可見是白白費工夫了......”
“她們不是已經自盡身亡了?”蕭洛手捏著蓋碗問道。
“自盡身亡?”明太後搖搖頭,“二十年前,哀家自碰到她的第一麵就知道,這個女人非同一般,她麵上柔婉、心性頗高,能屈能伸,若是想自盡,她二十年前就該了斷了。所以,她斷然是不會自盡的......”
“母後為何當年要如此待她?”
明太後當然知道蕭洛指的是什麼,讓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子在一個尼姑庵裏長伴青燈古佛,讓歲月慢慢磨去她的青春年少,該是多大的殘忍。
“你是在責怪母後為何如此狠心是嗎?”明太後從榻上起身,換了個姿勢,眯縫起鳳眸,似乎在回憶著往事,半晌淡淡出聲,“母後並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青芩若無野心,哀家一定會讓她入宮,畢竟她是你的父皇喜歡過的女人,哀家不好對她太無情。隻是那會你的父皇身側並無幾個女子相伴,青芩知道這後宮母憑子貴,她覬覦哀家的位子就必須首先要懷上你父皇的孩子,其次還要除掉你——那會你是唯一的皇子......那會子哀家記得你已經有這麼高了。”
說著明太後伸手比劃了一下,“宮中的合歡宴上,親王和幾位大臣濟濟一堂,青芩一舞驚豔四座,自那以後,她便時時接近哀家,哀家那會隻以為她是為討好哀家,卻不知道她醉翁之意在你。那日恰好梅霜的養母入宮,替你喝了你的那碗湯羹,想必我們母子緣分就止於那日......”
看著蕭洛的眼底漸漸幽深,明太後唇角凝起苦笑,“眾人皆知梅霜的母親死於暴病,卻不知這個中曲折和玄機。若不是你今日問,哀家不想說這些,恐是這些髒東西汙了耳朵;而每每提起哀家都會睡不好覺......人人當我對青芩下手過狠,卻不知哀家並未趕盡殺絕,否則哪有她的今日?”
說完後,明太後臉色有些蒼白,“怪哀家一時心軟,卻讓她今日來害霜兒......”
蕭洛擱下手裏的茶盞,輕輕道,“孩兒自會查明,也自會有個公道......若是沒有旁的事,孩兒還有折子要批,先走了......”
明太後看著那抹明黃的身影走了出去,閉上眼睛輕輕撚著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