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澤!”朱翦真的要哭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把兩人藏在心底,無法麵對的心事就這樣講了出來,扔在了雨中。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得更纏綿了,遠遠望去,所有的一切都籠在一片朦朧之中。這場雨把這片天空下的所有,都弄得濕漉漉的,它弄濕了千紅萬樹,弄濕了朱翦的臉頰,還有兩顆心。
風兒鼓起勇力,努力地想吹幹這片潮濕,卻不料把兩人的發絲高高吹起,隨風飄揚。兩人的發絲時而相互飛舞,時而相互追隨,但卻從未纏繞在一起,就如兩人一樣,走近過卻未曾走進過。
終於,杜清澤放開牽著的手,騎上馬兒向著遙遠的南門駛去,一路未曾回頭。青色的身影在朱翦的眼中一點點遠去,越來越小,直至再無蹤跡。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大滴大滴地敲打在窗欞上,濺起的水珠打在聶晏的臉上,直把他的思緒拉回到這裏。
“這雨已經連下了三天了,再下下去,隻怕山前山後的路都要斷了。”聶晏有點憂慮地看著天,遠遠地一路車隊直奔小院而來,“看來又有人要來避雨了。”
聶晏的小院是這山腳最好的一戶,屋好景也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在雨季,山路一斷,總會遇到幾個避雨求宿的人。
來避雨的是個姓洪的白胖子,還有一頂小轎無聲地抬進了院內。洪相公客氣地對聶晏說,自己是北來的茶商,轎裏是自己的妹妹,天要黑了,請求能在這裏借往一晚。
洪相公一住就是兩天,與聶晏倒也相處的十分融洽,兩個人天南地北,吟詩作對,隻差好到稱兄道弟。洪小姐倒真是大家閨秀,一次都未曾出戶,也未與聶晏謀麵。
到第三天,洪相公終於坐不住了,收上來的茶再不處理,隻怕全都得爛掉。雨雖然小些了,可是山路依然泥濘難行,帶著嬌弱的小組,更加不便。
他為難的懇請聶晏:自己先把收上來的茶運出去,最多耽擱個三、五天,請聶晏收留下洪小姐,並代為照顧她幾天。聶晏初時並不同意,孤男寡女豈不壞了小姐的名聲?耐不住洪相公苦苦相求,又留下了一對丫頭,聶晏這才答應。
洪相公走後的兩天,聶晏白天都不在家裏,少見地到鄰居家裏串串門,或是冒著雨出去釣釣魚。原因很簡單:避嫌。
若是放在四年前,聶晏一定不會這樣吧,一定會和這洪家的小姐演繹一段愛恨癡纏。隻是現在的聶晏,心中早被朱翦住下,關了門,上了鎖,再也走不進別人。
洪相公走後的第三天,他還是待到傍晚才回來。
今天是屋子還是象往日一樣平靜,沒什麼稀奇。想必洪小姐還是在屋內看書繡花。真是一個嫻靜的人兒,來這裏五、六天了,兩人愣是沒見過麵,平日裏也都是靠丫頭傳話。
廚房裏有悉嗦的聲音,也許是仆人在做晚飯吧。聶晏走進屋,看到堂屋內居然放著幾盤點心,顯然都是剛做好的,濃鬱的香氣在雨天更加誘人。
聶晏好奇地拿一塊,居然是塊蓮藕糕。鬆鬆的,糯糯的,和芳姐做的別無二致。再拿起一塊芙蓉糕,的確是芳姐的手藝。
聶晏心中大惑不解,他四處看看,沒有見到洪姑娘的小丫頭。他又徑直走到了廚房門口。
屋內的廚娘一如往昔:一身半舊青布衣,踏著木屐,發上攏了塊藍底小碎花布,用一枝普通的荊釵插住。
聽到聶晏的腳步聲,廚娘回過頭來。下著雨,天色很暗,又逆著光,更看不清廚娘的麵孔。但他能感受到,此時這位廚娘正皺著眉頭看這他。
“怎麼不換鞋就進來,我拖了一上午的地,就被你踩的這樣髒。”聽她的口氣,好象是這家的女主人一樣。
可這凶巴巴的聲音,卻象是天籟之聲一樣,撥動了聶晏心底那根埋得最深的弦。
聶晏低頭看看還真是一腳的泥巴。他聽話地換好了鞋,趕緊回到廚房,倚在門口。
廚房內已經點上了燈,柔和的火光打在朱翦臉上,照得她的臉也同樣溫和。她回頭瞪了他一眼:“看什麼,來端菜。”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聶晏從未向今天這樣狂喜過,他的全身因為興奮而擅抖,他咬牙切齒地看著她,低吼了聲:“裝,你就裝吧!”
一把抱起他的朱翦,不,是他的紫藤,在屋裏飛快的旋轉,打翻了她才烘好的糕,打翻了她才炒好的菜。管他的,從此他再不孤單。
一連下了這多天的雨,終於放晴。雨後睛天的夜空,月亮尤其明亮,亮得幾乎一塵不染。
皎潔的月光毫不吝嗇地散在床上,隔著紗帳,兩人身上都披上了一層珍珠一樣的光芒。
一夜的激情與浪漫,紫藤早就蜷在他的懷裏睡著了。他還不想睡,他要把這分離了上千個的日日夜夜看回來。
因為從明天開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皇上傳了口喻給他:下次大考,不能得到殿試前三甲,休得做駙馬!
對,從明天開始,為了他的公主,他要寒窗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