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寺是國寺,卻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皇家寺廟,皇家寺廟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是屬於皇家的,定國寺卻隱隱有些超然一切。現任主持五空大師在燁國備受尊崇,他延續了曆任主持的傳奇,語出成讖,警示過多次天災,並樂善廣結緣,普濟渡蒼生,即便是狠辣如華重者,都對其很是尊敬。行雲在說這些的時候,語氣一直很平淡,我隻覺得十分玄乎,看他這樣,忍不住便問道:“怎麼好像你不信的樣子?”他瞥瞥我,無奈扶額,“我沒有不信,五空大師確實是得道高僧,父王在的時候經常稱讚他‘世間得佛者唯一二,大師可一不可二也。’父王尚且如此推崇他,可見是真有大智慧之人,隻是。。。。。。我總覺得,一緣大師比主持還要神秘些。。。。。。”他這樣說著,麵上露出些若有所思來,我卻不明所以,努力想了想,記憶裏好像是模模糊糊閃過些寺廟裏的佛像,還有一團黑漆漆的身影,餘下的再也想不起來。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這種溫馨的氣氛讓我很是滿足,那一刻,雖然有些不搭,但我還是莫名想起一句話,“身處在黑暗裏太久的人,隻要有那麼一縷陽光滲透進來,便是死了,也是要抓住的。”
馬車停下時,我隻覺得才沒多久,不由就有些感慨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那麼快。下了馬車,身後的兩人便緩緩行過來,當先的華遙笑意盈盈,很是溫和的樣子,他看向前方,聲調平緩輕柔,聽起來很舒服,“想不到,這定國寺如此與眾不同。”我好奇了,“二皇子從未來過?”他慢慢收回目光,看向我,那時我才發現,他的雙眸十分清澈,仿佛冰泉般泠泠,“本宮自小體弱養在深宮,母妃太過愛護,父皇又整日裏忙著,倒是還沒有機會出來看看。”這話說得,真是體恤,愛護和忙著,或許可以替換成不得寵和不重視吧?不過,他倒是說得沒錯,這定國寺,真真是十分與眾不同,別的不說,眼前長長的梯子就很讓我興奮。行雲在一旁輕笑,“怎麼還是那麼喜歡這裏的問雲梯?”我偏過頭看他,有些迷茫,“問雲梯?”這次答話的,是華遙。“問雲梯,取‘登高問頂雲何去’之意。據說定國寺被高祖皇帝賜名定國寺並大肆整修時,當任主持了明大師於深夜夢中得見一金身佛陀高在雲端,佛陀撒露為梯,了明大師拾階而上,最後走上白雲之端虔誠跪拜,那金身佛陀仰天大笑,四周突然吟唱起梵音,漫天蓮花紛飛,佛陀徒步生花,乘風而去,白雲幾番變幻,紛紛追隨,了明大師站起身來時,碧空如洗,萬裏無雲,隻聽得天際傳來滄揚悠遠的聲音,‘雲何去,雲何去。。。。。。’醒來後,了明大師心念所感,將夢境程稟高祖皇帝,高祖皇帝以其為天降神旨,下令在定國寺前新築一百九十九級階梯,根據夢境,賜名‘問雲梯’。”說到這,他突然笑了笑,麵色有些古怪,“其實當初高祖皇帝是想修九百九十九級的,誰知道朝中眾臣聯名上書,稱實在勞民傷財,請求減小修築規模。高祖皇帝本來大怒,後來查探之下得知,這些官員原是回家後遭到家中女眷鬧騰,說什麼如果修了九百九十九,那她們以後上香不是要將轎夫累死?有那心狠不顧轎夫的,自己也不願意一直在階梯上顛簸如此之久。高祖知道真相後十分無奈,又想到自己每年六月的十五都要到定國寺齋戒祈福,就算自己步行而上扛得住,後宮妃嬪也扛不住,自己走著,她們又不可能乘坐轎攆。幾番思量,無奈之下隻得縮減到一百九十九階。”我聽得恍恍惚惚,心緒幾番轉換,從那玄幻的佛陀夢境到高祖皇帝修階梯的烏龍事,真可謂精彩紛呈。下意識轉頭去看行雲,卻見他臉色十分不好。我心下一驚,頓時清醒了些,就聽華遙笑道:“靖王不必這樣,本宮沒有任何惡意,真的。”我心下暗暗腹誹,一般這麼說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行雲握了我的手,替我攏好披風,麵上溫和不少,他輕聲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上去吧。”我乖乖點頭,轉身瞬間,似乎聽到身後一身歎息似的笑,極輕,極輕,輕到我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