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啟五十三年,神禦殿的小主入住祁鳳宮,正式封後。
後啟舉國歡慶,宮中一片喜氣洋洋。紅色綢幔、紅色燈籠,似乎漫天漫地都是紅色的。
沈子寒不喜歡紅色,深惡痛絕。於是,在那十幾天的時間內,他都沒有進宮。
今個有了時間,他才抽了空進了宮,遠遠便撩了簾幕張望,一看,算是幹淨了,才放下心來。
馬車內的安如雅鄙視他:“不喜歡就別來,瞧你那樣子,一看就是來吵架的。”
沈子寒扯了扯身上的長裘,背靠在馬車上,冷哼一聲:“我是來吵架的,你來上梁揭瓦?”
一聽他說這話,安如雅整個人都炸了,猛地跳起來,砰的一聲額頭撞了個實,捂著腦門呲呲呲抽冷氣,沈子寒不由自主扯了唇想笑,又不能笑,隻能生硬的擺著個臉。
“你們沈家沒一個好東西。”安如雅氣極,眼淚花都冒出來了,捂著額頭疼的直抽搭,也不知到底是額頭疼還是心裏難受。
沈子寒沉默了一下,說:“不見得你安府就是個好東西。”他冰冷的眸子看過來,安如雅心裏一顫,鼻音哼哼,眼淚止住了。
她沒話反駁,按照自己老子做的那些事,的確算不上好東西,應該是東西都算不上了,人就更別說了。隻是,最近,她感覺很奇怪······
“我最近感覺自己生病了。”
沈子寒抬頭看她。
“我覺得有些事情我記得越來越模糊了,有時感覺是這樣的,有時感覺又不是這樣的,唉,你說我會不會得了什麼病啊?”安如雅一臉納悶,縮在那一個人嘀咕著,臉上不時浮現出疑惑的神情。
沈子寒聞言,眸子一暗,閉上眼,裹了長裘也不說話了。
到了宮門口馬車長驅直入,一直行到了朝陽宮殿門口。
馬車停下,連雲鬆早撐著傘候在外邊。他下了馬車,抬頭,望著天空飛飛揚揚的雪花,發了一陣呆。
直到安如雅也想從馬車內跳下來,他一伸手,按著她的腦袋給按回去了。
“呀,沈子寒你幹什麼?!腦子有病啊!”
“好好看著她。”連雲鬆一愣,傘被人接了過去。黑色足靴踩在積雪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朝陽宮內很靜,聽著腳步聲,他有一瞬間的晃神。
大門敞開著,院內沒有下人,四周靜悄悄的。
收了傘,他舉步踏了進去,一進門就看見對麵的男人俯身在桌上描繪丹青,執筆揮毫,掩映在若有若現的光影中,側臉俊美一如既往。神情專注,認真的描摹手底下的一筆一鉤。
沈子寒在門口站了會,走過去,低頭,蹙眉——畫中的女子被他畫的很美,無論是神韻模樣,都無可挑剔,甚至比真人還要柔美上幾分。對,眼神溫柔,神情溫婉,那個女人若真是這樣,恐怕天底下沒幾個人會受得了這般的柔情。
隻是,想象中的女子總歸是美好的,現實中的人,手持雪刃,眼神冰冷。
他不吭聲,沈非直起身子,放下揮毫,倒了一杯茶水:“跑我這發呆?”
沈子寒抬眸,眸色複雜的望著他:“你知道?”
沈非放下茶盞,挽了長袖,拿起自己的傑作左右看了看,問他:“還行?我應該還沒有忘記她的模樣。”
見沈子寒不回答,他也不惱,卷起畫卷,塞到一邊半人高的竹筒裏,裏麵零零散散已經有十幾卷畫幅,沈子寒甚至不用打開,都知道那些畫上畫的是誰。
沈非像個沒事人一樣,擺弄著那些畫卷,一幅幅劃開,應該是在區分畫卷的劣質程度。
沈子寒不大能確定他到底在想什麼,“既然都知道,那為什麼還要自欺欺人?!”
他的動作一滯,隨即撫了撫那些畫卷,笑著轉過身來,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何談自欺欺人?隻不過早晚會忘記,這不是她希望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