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血染江山畫(1 / 1)

關山雪滿,西風蕭烈。青石長階上名將義士的銅塑一眼看不到頭。還來不及等天幕泛起微白,火光搖曳著旌旗,沉沉烽煙滾落,月隱雲天外,六軍玄甲縞素,葬了鐵骨還留幾分傾懷。

“君侯說,當兵打仗吃餉,為國盡忠。”她玄甲加身,天羅遮麵“直到今日國破家亡我才知道,奸臣當道的國,未必對得起兄弟們的犧牲。”她欲言又止,長槍緊握,紅綢落地。

“將軍說,飲盡一十六碗,生死再無關。君侯說,臨別一十六照,英魂再無憾。今日重雲關拿不出每人一十六碗,我南宮落雪,以三碗酬三軍,以三照慰英靈!”三軍捧瓷碗過頂,蒙蒙朧月映。

“一照寧安三千華燈與樓台。”

“二照塞外冰河永固花不開。”

“三照金戈玄甲未改,青史裏長埋,盡化塵埃飄零重雲外。”雄關另一頭是重雲皚皚,朔雪掩城塞,最後一縷星光落在她槍刃外。

“我們在自己的雄關外退敗,我們讓軍旗蒙羞,讓將軍苦戰身死。我們在自己的堅城內苟延殘喘!我們讓英魂受辱!讓君侯遺骨落入仇敵之手!我不記得這十幾年間死了多少弟兄,燕雲軍將士們用犧牲換來的累累血債!你們!願意陪我一起去生、去死,去奪回應歸於天下蒼生的太平盛世麼!”

風蕭夜漫,霜重鼓寒。碗碎酒盡幹,再無多言,三軍誓死出雲關。

“那好!今日!自本部堂起!全軍以白綾為裘,鐵甲為衣!凡燕雲旗下,皆為同袍骨血,當誓死相護!凡叛國背信、不義害民者,隻問是非,無有餘地,皆為燕雲刀兵之所向!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永不負此約!”

但見她解素旗披身為襖“軍旗是一支軍隊的魂,有人問我燕雲軍的軍旗,為什麼是白色的!我現在告訴你們,它不是拿來投降的!燕雲軍沒有一個降將,這一片純白,是他們裹戰死之軀用的!上麵畫的不是畫眉,是玄蜂!抗爭至死的玄蜂!”

“殘騎裂甲鋪天涯!業火血怒焚九州!燕雲軍今日,反了!全軍開拔!直取寧安!”

四邊伐鼓雪海湧,三軍齊呼雲關動。劍河風急雲片闊,沙口石凍馬蹄脫。她騎著神駿的白龍駒,癡癡望著舞動的旌旗。

卻是細細的摩擦著一柄玄黑的長刀,默然不語暗自傷“長刀出鞘,佳人懷抱……你說要每年帶我去映雪湖看雪,可是……如今卻生死無話……”

長刀已出,佳人猶在,君兮何方?明月照亮天涯,懷中隻留寂靜喧嘩,誰來拂去衣上雪花,誰能並肩看天地浩大,看那一夜流星灑遝。

“十年了,你一直勇往直前,沒有一道戰傷在背上,這一次,我也要帶著你往前走。”

她將長刀緊緊係在了腰上,策馬馳騁“我要潑一幅血染江山的畫,祭你半生戎馬,即便覆了天下,也不過是一場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