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柏道:
“原來如此!丞相調節帥入京,還是得咱神武軍老人才靠得住!”
盧杞不置可否,沉思了一陣才看似自言自語的說道:
“長安不比河東,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渾水,咱們這些老人不在那裏反而心思澄明,一旦攪合進去,就難免為爭權奪利的蠅營狗苟所牽累,更不知道會多了多少無妄之災,到那時就算丞相有心相救,也未必能啊……”
裘柏愣住了。
“長安,長安如此險惡,為何,為何天下人還趨之若鶩的要去自投羅網呢?”
時人以進京做官為榮,一旦出外,哪怕是做掌管一方的太守都覺得是遭到了貶謫。現在,盧杞竟視進京為入狼窩,真真是顛覆了裘柏以往的想法。
盧杞並非尋常人,出身自範陽盧氏,典型的世家子弟,對於帝國上層的蠅營狗苟自然要有著深刻的認識。
但是,神武軍的根基在長安,一旦失去了對中樞朝堂的掌握,遍布在各地的神武軍也就成了無本之木,水上浮萍。多年以來辛苦開創的基業,終將毀於一旦。
此次,盧杞返京,為的就是在秦晉離開長安以後,以神武軍元老的身份坐鎮,以震懾那些心懷不軌的魑魅魍魎。
“節帥又何必這麼急著趕路?櫟陽縣令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住宿酒肉,咱們進去享受一夜,再慢慢進京不遲!”
“不,長安一定已經安排好了盛大的歡迎儀式,這不是我所願。所以,必須提前一日入城,咱們這些騎兵,一日可馳驅數百裏,區區三十裏地,日落之前,能不能抵達長安?”
看似反問,實際上卻是肯定的說法。
裘柏成竹在胸。
“自然趕得到!”
一聲令下,千餘騎兵轟然而動,直奔長安而去。這些騎兵一人雙馬,騎乘的馬屁力竭之後,騎士便換到另一匹馬身上。沿著櫟陽通往長安的大道上,盡是漫天的煙塵,久久不散。
距離日落還有一個時辰,這千餘騎兵浩浩蕩蕩的過了位於鹹陽的渭水浮橋,終於在日落城門關閉之前的半個時辰抵達長安城。
按照以往的慣例,神武軍入京的兵馬一律駐紮在西內苑,這些人自然也不例外。盧杞將兵馬交給裘柏,讓他與西內苑負責提調的長史聯絡,其本人則帶著十幾個護兵進了長安城,直奔丞相府。
盧杞提前一日進入長安,的確讓秦晉吃了一驚,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打秦晉離開河東以後,與之已經有四年整沒見過麵。從前那個白白胖胖的富家子弟現如今已經成了既黑且壯的一方節帥。
“丞相,盧杞回來了!”
是時間,秦晉竟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如果不是這些人的支持,這數年的艱難真不知道如何才能一步步的走過來。
“回來就好,回來了,我才好安心的西征!”
實際上,盧杞也是反對秦晉親自西征,在他們這些神武軍老將看來,在他們幾人之中隨便挑一個就能平定西域亂局。
“丞相何必親自去呢?盧杞願代丞相走一遭!”
盧杞離開河東以後,河東神武軍交給巡撫杜甫代領,之後會有半數神武軍調防至關中,這也是秦晉西征前的一係列安排之一。比起坐鎮長安,盧杞更願意在外領軍作戰。
秦晉則道:
“西域不比河東與河北,距離關中不但有數千裏之遙,還隔著重重戈壁沙漠,與朝廷的聯絡是很脆弱的,我這次去,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
在盧杞看來,西域問題遠遠沒到秦晉應該如此重視的地步,秦晉以丞相之尊,實際上已經隱隱然超過了天子,卻對西垂之地如此重視,實在有些異於常理。
“西征之事早就已經定下了,不容更改,今日不談公事,隻吃肉喝酒,一醉方休!”
自打開府建衙以後,秦晉搬出了神武軍中軍帥堂,酒禁也就開了。盧杞也是多年養成的習慣,聽到喝酒二字便本能的打算拒絕,但一想到這裏不是軍中,又見秦晉興致如此之高,便痛快的答應下來。
“好,便一醉方休!”
本就到了將要晚飯的時間,丞相府廚院裏正好還烤了一隻羔羊,便整隻都抬了來,用作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