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能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情緒受到了記憶的影響,這種憤怒莫名其妙的驅使著他,讓他有種莫名的罵人衝動。
但仔細的審視了這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以後,秦晉就覺得,憤怒是理所當然的,不憤怒才奇怪呢。
秦晉的生父在他十歲時就病故了,身後留下五頃田地,嫡支族人欲強行收走田地,孤兒寡母無力抗拒,無奈之下,秦母隻得帶著年幼的秦晉回到了娘家。
所以,秦晉自小是在外祖父家長大的,從小所感受到的人情冷暖,是尋常人無法體會的。也因為如此,原本的秦晉,性格偏狹,孤僻不善與人交際。
但是,此秦晉早就非彼秦晉,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如果在因為那點舊怨而泄憤報複,恐怕隻會淪為世人的笑柄。
“原來是堂兄,族中一切都安好?”
念及種種,秦晉壓製住了記憶帶來的憤怒,笑著問道:
“好好好!不,好,也不好……”
秦奮語無倫次的話讓他有點鬧不明白,究竟好是不好呢。
“堂兄如果有話,不妨直說!”
其實,從他進門口的那一刻,秦晉就看出來了,這位來自齊郡的堂兄,一定是有事相求,索性就開門見山,打消他的顧慮,讓他有話直說。
“那,那做兄弟的就不見外了,直,直說了…..”
突然,秦奮竟撲通一下跪在了秦晉的麵前。
“三郎啊,救救你的侄子吧,秋後,秋後就要被處決了!”
這場景讓秦晉也愣住了,秦奮比自己打了不過十幾歲,就算有孩子,現在頂多也就十七八歲,這麼小的年紀,犯了什麼罪,為什麼會被秋後處決?
“堂兄起來說話,快起來說話!”
秦晉趕緊上去扶他,奈何他跪在地上說什麼也不起來,非得讓秦晉答應了才肯起來。
看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顯然是動了真情的,秦晉隻得好言道:
“堂兄總得先起來,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個明白,才是啊!”
秦奮淚眼連連,抬起頭,祈求的問著:
“三郎,三郎是答應了?”
秦晉當然不會一口答應,如果秦奮的兒子當真犯了該死之罪,就算他現在權傾朝野,也不會徇私的。
“大郎,大郎他是被冤枉的啊,被冤枉的,三郎你,無論如何都要救救他……”
大郎所指的自然是秦奮的長子,隻是因為他心亂如麻,說話才如此前言不搭後語。
其實,事情的經過並不複雜,秦奮的長子本來是被族中寄予厚望的,去歲剛剛被郡中舉為孝廉,前途也是一片大好,更是在今年春天被征辟入政事堂為吏。
聽到這裏,秦晉也是一愣。
“大郎在京做官?”
“是啊,是啊,雖然是個芝麻針鼻大的小吏,可也是咱們秦晉頂頂出息的了……”
盡管深陷悲痛之中,在說起兒子被征辟入政事堂這件事時,還是能在秦奮的臉上看到明顯的自豪與得意,隻是一瞬間就被即將喪子的悲哀與忐忑所掩蓋。
秦奮對他的長子的確寄予厚望,甚至給他起名為執珪,殷殷之意不待多言。
然則,突如其來的橫禍,也差點擊垮了他。當他跪在秦晉麵前懇求著秦晉,救一救兒子的時候,顯然是放下了一切尊嚴的。
秦晉道:
“大郎在京已經數月,又因何不來尋我?”
秦奮笑的有點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但還是說道:
“俺們從前做了對不起三郎的事,哪裏還有臉過來,如果不是,不是大郎出了這生死攸關的禍事,俺又怎麼能厚著臉皮上門呢?”
說罷,秦奮嚎啕大哭。
秦晉就靜靜的等著,等著秦奮漸漸止住哭聲,才說道:
“往事已矣,堂兄又何必掛在心上呢?”
其實,秦執珪的官司很簡單,無非是被京兆府當場逮住了行凶殺人,但秦執珪卻滿口大呼冤枉,堅持不承認自己殺了人。由於這樁官司認證物證俱在,所以很快就被京兆府審結,按律秋後處斬。
當秦奮得知兒子獲罪的消息以後,日夜兼程趕往長安,又親自來求秦晉,希望的就是秦晉能念在同族一場的份上,救一救他家大郎!
聽了前因後果,秦晉也不好貿然答應,隻是表示會親自過問,如果其中有曲折冤屈,便一定會為大郎討回公道。
秦奮自然深信兒子是無辜的,見秦晉答應下來會為兒子討回公道,便又跪在地上連不迭的磕頭,表示隻要秦晉能為大郎討回公道,便是傾盡家財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