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塔上的風很大,刮過來甚至有點冷,秦晉觀察了一陣便走下了哨塔,見到一名衣衫襤褸,麵黑肌瘦的,連鬢胡須的胡人正低頭站在一側。在他的兩旁則是虎視眈眈的神武軍健卒。顯然是對他有所防備的。
秦晉剛剛經曆了陳千裏暴起發難的刺激,一改以往的寬厚示人,並沒有屏退那兩名僅僅將達紮路恭夾在中間的壯碩軍卒。
“你就是達紮路恭?”
唐軍中幾乎沒有人親眼見過達紮路恭,秦晉仔細的觀察此人,卻見其雙目低垂,並不敢與自己直視,顯然將近半年的苦力勞作已經將這個人的銳氣消磨的差不多了。
這並不難理解,被投入苦力營中的苦力雖然免去了一死,但在殘酷的生存環境下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十分幸運的了,生命忽然變得卑微和脆弱,就算再強大的人終究熬不過現實的摧殘。
“是!”
秦晉對達紮路恭的印象並不好,這些吐蕃人對關中造成的傷害比起至德元年的孫孝哲部不遑多讓,但現在他們既然已經得到大赦,前事也就不再追究。
然則,秦晉卻並不信任這個曾經做過大將的吐蕃人。
達紮路恭的漢話說的很生硬,很多時候隻能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但好在他能夠聽懂秦晉在說些什麼,這也就省下了借助他人溝通的環節。
清虛子簡明扼要的介紹著達紮路恭是如何暴露身份的,原來吐蕃降卒內部曾經爆發過一次衝突,有人舉發了他。達紮路恭見身份暴露以後也沒有否認,而是坦然承認。
按照慣例,像達紮路恭這種級別的敵軍大將是需要立即解送長安的,如果在戰爭期間又罪行累累,有很高幾率會被判處梟首之刑。
所以,達紮路恭這次被解送到長安,就已經料到自己命不久矣。他的年齡並不大,對生命還有著本能的渴望,哪怕是像在苦力營中一般的苟活著,也比死掉強千倍百倍。
秦晉敏銳的從達紮路恭的眼睛裏看到了這種求生的渴望。
“尚悉結現在何處?”
秦晉一字一頓的發問,顯然達紮路恭沒有料到他會有如此一問。
“尚悉結?他不是已經逃回吐蕃了嗎?”
其實,秦晉已經在來的路上就詢問過清虛子,是否從達紮路恭那裏審訊過尚悉結的下落。尚悉結在吐蕃的地位和資曆要遠遠勝過年輕的達紮路恭,但是,清虛子在達紮路恭那裏一無所獲。
現在達紮路恭在驟然之下,下意識回答的,與清虛子所知的一模一樣,秦晉至少便有七八成可以肯定,達紮路恭並沒有撒謊。
秦晉正在考慮,是不是將此人納入大赦之列,如果可以將其訓練成合格的鷹犬,為神武軍所用,也不妨可以一試。
但這就需要對此人進行一番細致的觀察,至少現在還沒看出來有沒有這個必要。
“以你犯下的累累罪行,可知道,這一次到長安來,按照大唐律令,是要受到最嚴厲的懲罰的?”
達紮路恭很恭順的彎腰行禮,口中生硬的吐著字句。
“知道,我準備,死去!”
秦晉揮了揮手,命令那兩名健碩的軍卒將其架走,區區一個吐蕃將軍並不足以使他親自到這裏來,他要知道這些吐蕃俘虜降卒,究竟有沒有可能重新訓練成一支虎狼之師。
但是,擺在麵前的困難也很大,由於吐蕃人並不像突厥人於唐朝往來密切,所以精通漢話的人並不多,因此溝通就出現了問題。
“盡快在這些降卒中選拔一些對唐朝態度親善的人,讓他們盡快學會一些基本的漢話,至少要做到可以溝通。”
清虛子卻麵有難色。
“大夫這可真是難為人了,讓他們學會漢話,沒有一兩年的功夫是絕難做到的,否則就算認得幾個簡單的字句,也是不能溝通的。”
秦晉皺眉,想了想,覺得此事自己是一廂情願過甚了,正當此時,他忽然發現遠處似乎有一些異動,原本分散在左營外的吐蕃降卒大有亂紛紛的跡象。
“派人去看看,那裏就行發生了什麼!”
對此,秦晉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這東內苑駐紮著至少兩萬神武軍新軍,隻要一聲令下,在半個時辰之內就能將這股降卒剿殺幹淨。
與此同時,達紮路恭高一聲低聲的呼喊也傳了過來。
“放開我,我要見秦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