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勤於政事,這是他異於常人的地方,在人浮於事的唐朝中樞也並不多見,甚至可說是鶴立雞群的。
“聽說鹽鐵專賣一事,已經打算在入夏以後往江南推廣了?”
將鹽鐵之權收歸朝廷中樞,是迫於財政壓力巨大的情況之下做出的決定,在半年之內就以鹽鐵稅衝抵了中樞龐大的開銷,這固然是一個斂財的善法,但第五琦的能力和責任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最初之時,鹽鐵收歸中樞隻在關中和蜀中試行,直到初見效果,才逐漸推廣到了山東和河東等地,之所以沒有急於在江淮一帶推廣,還是因為那了局麵比較複雜,高適等節度使的態度比較曖昧,如果強逼很有可能激起亂子。
而現在的情形則大不相同,韋見素以使相的資曆宣慰江淮,高適、來瑱等人紛紛一改從前的抵觸態度,服從朝廷調遣,分赴其他邊鎮繼續做節度使。
如此一來,朝廷的巡撫和節度使人選先後確定,隻等就位數月之後,江淮等郡縣的決策大權就徹底掌握在朝廷中樞了。
經濟之道是第五琦的專項之能力,見秦晉主動提及,便放下了手中羊肉烤餅,認真思忖了一陣,說道:
“江淮的問題根本在於局麵是否安穩,此前因為天子的疏失給了各路節度使過於大的權力,導致尾大不掉,現在韋相公單人匹馬解決了諸多繁雜事務,也為下吏將鹽鐵專賣推廣到江淮掃清了最後的障礙”
提起韋見素,夏元吉的臉色便顯得有些尷尬,甚至是難看。去歲年底,他和第五琦使了一招毒計,為了將使韋見素徹底清除中樞權力之外,將他逼到江淮去送死。可誰又能料得到一向以軟弱無能著稱的韋見素到了江南以後竟然解決了十萬兵馬都未必能輕易平定的問題。
那麼,問題就來了,韋見素一旦從江南返回長安,那可是攜著平定江南之功的,比起他們這兩位幹坐在長安指手畫腳的宰相,是有著實實在在的功勞的。以大功為根基,再想輕易的撼動韋見素,可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更何況,以其子韋倜做要挾,逼迫其奔江南赴死,這個仇算是結的死死的了。
夏元吉肚子裏的主意轉的飛快,打算想一些辦法,將韋見素拖在江南,總之是晚回來一日,他們便多了一日的勝算。
第五琦主動提及韋見素的功勞,當然不是真心為韋見素說話的,而是另有目的。
夏元吉和第五琦二人的想法,秦晉又豈能不知,而韋見素的功勞也是實實在在,顯而易見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抹殺,更不能阻止他返回長安。
“現下江南局麵初定,若沒有使相坐鎮,推廣鹽鐵一事萬一再使局麵起了反複,豈非得不償失?”
事實上,秦晉在考量派往江淮各節度使以及巡撫的時候,已經充分注意了這個問題。他的根本目的並不像取消節度使,而是打算在地方設置更多的監察使職,以期分掉節度使手中更多的權力,沒有任何一個官員能夠在離開同僚的配合下而獨自完成涉及到軍政財權的軍政事務。
韋見素這個使相的級別和權力比新近設置的巡撫還要大,隻不過這種宣撫使並不是常設的使職,而是因事而設,事畢便召還京師。相較而言,巡撫雖然也不是常設的使職,亦是因事而設,但卻不會輕易召回。
所以,一旦諸多人事布置妥當到位,江淮一帶再想起波瀾,那是難比登天,至於個別有野心的武將打算蜉蚍撼樹,僅憑地方郡兵就能輕而易舉的平定。
“此事,第五相公放心,江南局麵再難仿佛,隻須大刀闊斧的進行便是,如果慮及江南距離京師遠隔千山萬水,也可以再派使相,趕赴地方督促,專事專辦……不知第五相公意下如何?”
至此,第五琦也沒了吃羊肉的興致,秦晉話中之意,甚至隱約透露出有可能將他派往江淮為使相,如此一來雖然是專事專辦,事畢則回朝,可一旦耽擱了半年一載的,這朝廷上的局勢說不定會起了多大的變化。
所以,這個出外的使相是萬萬做不得的,第五琦在瞬息間竟生出了伴君如伴虎的錯覺,想想剛剛狼吞虎咽絲毫不加掩飾的舉動,心中居然有些發虛了,於是趕緊答道:
“下吏定然竭心盡力而為,必不至使出現反複!”
秦晉笑道:
“如此甚好!來來,都吃啊,這焦香的羔羊肉就是要趁熱吃的,一旦涼了,味道也就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