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勒九部中最聰明,最識時務的還是當屬回紇部,從來都沒有過叛亂的心思,對於唐朝更是畢恭畢敬,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年不顯山不漏水的回紇部才成就了而今草原霸主的地位。
契苾賀與烏護懷忠並肩而立,他們一齊望著秦晉憂心忡忡的背影,良久之後,竟不約而同的說道:
“回紇部……”
兩人相視一笑,都做了個請對方先說的手勢。最後還是契苾賀先說道:
“回紇部的態度至關重要,隻要他們能在天山以北鉗製突騎施與葛羅祿人,解龜茲之圍隻是遲早之事!”
烏護懷忠十分讚同的點了點頭,他與契苾賀的看法大致相同,唯一有些出入的地方則是關於鄭顯禮。契苾賀認為,鄭顯禮兵敗生死與否都不重要,隻要龜茲不失,安西四鎮就穩如泰山。但是,烏護懷忠所考慮的就不僅僅是安西四鎮的問題,他知道秦晉十分重視此人,甚至有意讓此人長期經營西域,以對抗極西之地日漸崛起的黑衣大食。
他總有一種感覺,秦晉似乎極為忌憚黑衣大食,其程度遠遠超過了近在咫尺的契丹、吐蕃等各大胡虜。
能夠讓秦晉如此忌憚的,烏護懷忠還沒見過,是以對於安西的諸多問題也都慎之又慎。
鄭顯禮曾是封常清的部將,在西域作戰十餘年,熟悉西域地形以及風土人情,綜合而論,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做神武軍係統安置在西域的節度使。
可現在,鄭顯禮被困在龜茲城裏,不知生死,盡全力解圍才是保證其安全的最佳辦法。
秦晉回到帥堂以後,壞消息接踵而至,來自安西與河西的使者一齊到了。
來自安西的信使是第三波,同時也帶來了關於龜茲城的確切消息。
作為安西節度副使的鄭顯禮並不在龜茲城中,秦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鄭顯禮出兵越過蔥嶺攻擊碎葉城,後路便被突騎施聯合葛羅祿一同斷了,從那以後就再沒有音訊傳回蔥嶺以東。留在龜茲城駐守的唐軍也不過一千人,基本上全是老弱病殘,神武軍的精銳隻有不到一百人。
而圍城的突騎施人則達到了數萬的規模,再加上龜茲城畢竟不必中原大城有著動輒數丈高的城牆,在猛攻之下以這麼少的守軍能堅持多長時間還真就是個未知之數。
其時恰逢夏元吉和第五琦也在,第五琦直言道:
“秦大夫恐怕要做好龜茲失陷的心理準備了!”
夏元吉則寬慰道:
“其時也不必過於悲觀,突騎施人勝在卑鄙偷襲,隻要王師一到,占據龜茲的突騎施還不是要作鳥獸散?”
唐朝內部雖然已經打的千瘡百孔,但畢竟還有百年積威的慣性在,朝野上下都不認為胡人因為偷襲而取得勝利會堅持長久,隻要大唐精兵主力一到,還不都是土雞瓦狗?
然則,秦晉卻知道,西域的情況遠比朝臣們想象中要複雜和嚴峻的多。出了河西以後,漢人的比例急劇下降,再加上距離關中路途遙遠,又盡是高山戈壁,重重險阻之下,注定了經營西域不能像經營天下郡縣一樣如臂使指。
現如今,唐朝由於內亂,在安西的影響力已經降到了開國以來的最低點,小國林立。民族複雜的問題便立即凸顯出來。許多部落小國希望擺脫安西的羈縻,為了達到目的,必然就會倒向近幾年來急劇崛起的黑衣大食。
在如此離心離德的情況下,如果僅僅以武力解決問題,顯然是不現實的。
很快,烏護懷忠和契苾賀聯袂而至,他們本是來彙報商議的結果,不想便聽到了這意外的壞消息。
兩人商議時,都是在龜茲城有唐兵一萬為基礎,現在突然得知龜茲僅有老弱殘兵千人,真正的精銳不足百人時,便都覺得馳援安西,對於龜茲城而言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的行動。
不知何故,他們都驚訝的發現,秦晉始終都堅持龜茲不會失守,所有的營救必須盡快,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拖延。
就在眾人的反對聲中,秦晉依舊堅持己見,同時又將另一封軍報攤開在了案頭,這是來自於河西節度副使周泌的親筆。
“河西節度副使征用了充軍安西的刑徒組建援軍,大致有五六千人,此時已經奔赴安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