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韋見素又看了一眼韋娢,歎息道:
“娢兒去求了秦晉吧,如果為父所料不錯,一定被婉言拒絕!”
不知何故,韋娢竟俏臉一紅,她的心思猝然被人揣摩透了,當然窘的不知如何對答。還是韋倜替她解了圍:
“阿妹去見了秦晉?秦晉是否對阿妹還有餘情?”
韋娢沒好氣的瞪了阿兄一眼,秦晉對她一直態度曖昧,如果說心裏沒有她,又因何興師動眾的為自己在族中的地位撐腰,以至於韋家門裏就連韋見素這個家主都不敢輕易的對她施以顏色。
不過,若說秦晉對自己有意,為何此人從未真正的坦誠相待過?說到底,秦晉對於韋娢而言,永遠是個撲朔迷離的形象,好似能抓住,但伸手過去,卻又是一把虛幻的青煙。
但這種女兒家心思的話題被摘出來晾在父兄麵前,就算韋娢平日裏有多強勢,此時也忍不住有些扭捏作態。
韋倜的解圍不過是將妹妹從一個窘境推入了另一個窘境,而且他顯然不肯輕易的讓妹妹從窘境裏解脫出來。
“這事當初也怪阿爺,當初秦晉不過是個窮小子,怎能配的上阿妹?如果阿爺要了這個女婿,又焉有今日的艱難呢?”
的確,天寶十五年間,韋娢被秦晉迷得茶飯不思,一向不甚表態的韋見素強烈的反對,這剛剛萌生出來的情愫就遭到了無情的打壓。
若說韋見素心裏不後悔那是騙人的,但以當時秦晉所麵臨的危險境地,韋家如果被牽連進去,能否有驚無險的走到今日還在兩可之間。對於他這個家主而言,沒有什麼比家族利益更為重要的,如果說有,便是韋倜這碩果僅存的兒子為他承繼香火,開枝散葉。
很快,韋娢臉上的紅潮消退,眼睛裏的扭捏情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怨恨和憂傷。
她是傷心的,為其對父親了解到了骨子裏,才更加的傷心。在父親的心底裏,沒有什麼是比家族更重要的,如果有,就是她僅剩下的兄長,韋倜。
除此以外,她這個女兒不過是可堪利用的一個籌碼而已。
韋娢不無惡意的揣測著,也許父親不止一次的謀劃過,如何才能從自己的身上謀求到對韋家更大的利益,至於她這個女兒將為此犧牲了什麼,都是應該的,不應有怨言的。
如果在數年前,韋娢一定不會屈從於這種命運,她會拚命的反抗,拚命的證明自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但數年以來,在經曆了如許多的變故以後,從前執著的那些東西都已經處之淡然了。唯一還能讓她的心底裏再起漣漪的,恐怕也隻剩下那個又愛又恨的人了。
好在這個家中還有韋倜是真心對她好的,有這個心思細膩的哥哥,至少還能在冰冷的大宅院裏感受到一絲絲親情的溫暖。
過了良久,韋倜竟不知何故歎息了一聲。
“想不到,當年的區區小吏成了長安手握重權的權臣,這究竟是機緣還是天命呢?”
這番話出動了閉目養神的韋見素,微微張開眼睛,說道:
“既是機緣,也是天命,縱觀古今,有如此命格之人,一雙手就能數了過來,當此因緣際會的當口,你們一定要時時刻刻睜大了眼睛,不能錯過任何機會,否則,否則一失足,說不定便有千古之恨呢!”
韋倜顯然對其父的話是不以為然的。
“機緣和天命又豈是凡夫俗子能抓住的?如果當初阿爺全力支持秦晉,將阿妹許配給他,又何必看那夏元吉和第五琦的臉色呢?”
韋見素的臉上浮起了一絲不悅,斥道:
“若當時就一門心思撲上去,你且想想能不能逃得過楊國忠、程元振、李輔國、魚朝恩的剿殺吧!”
這些人都曾是秦晉所麵對的強大對手,強大到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來,秦晉跟他的對手們根本就不在一個等級上,這就像蜉蚍撼樹一樣的可笑。但偏偏,秦晉總是出人意料的,一次又一次的化險為夷,反手製勝。
到了現在,秦晉當初的那些對手和敵人,有的早就化作了塚中枯骨,也有的成了他的階下囚,世事變化無常,身在局中的人又怎麼能看的透徹呢?
“好了,為父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說了這些不相幹的話以後,韋見素終於將這一兒一女攆了出去。出了後堂,韋倜湊近妹妹,低聲說道:
“阿妹還對秦晉有意嗎?如果還有,為兄倒願意做這個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