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韋見素終於忍無可忍了,睜開眼睛,大聲的說道:
“老夫以為,韋倜並非合適的人選!”
第五琦的眼睛裏流露出些許驚訝,其中也包含著一絲絲的嘲弄。
“韋倜不合適?韋相公認為哪個合適呢?”
韋見素抗聲道:
“韋倜官不過門下給事中,品秩低微,用作宣撫使顯然是不夠格的。宣撫江南,必得宰相一級方可……”
說到此,韋見素有些困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但又態度堅決的說道:
“老夫乃兩朝宰相,宣撫江南,再合適不過!”
聞言,第五琦哈哈大笑,他實在沒想到,平日裏看起來窩囊至極的韋見素居然也有如此強硬的一麵。當然,舐犢情深,不忍兒子到江南去送命,便選擇了由自己去送命。
秦晉抻了個攔腰,整整半日都保持著一個姿勢處置公文,已經讓他腰酸背疼。剛直起了身子,便有軍吏來報:
“轅門外有一女子求見,自稱,自稱是……”
那軍吏向來伶俐,今日說話竟結巴了起來,秦晉訝道:
“女人求見?是哪家的女子?”
“是,是韋相公家的女公子……”
登時,秦晉就明白了軍吏因何而結巴了,原來在長安權貴間曾經有傳言,韋見素這位女公子是他的情婦。正因為此,他才替這位女公子撐腰,使其在家中的地位超然於任何人。
對此,秦晉從來不會主動澄清,因為一旦澄清就意味著這些傳言更加的難以澄清,不但對韋娢的聲譽造成更加難以挽回的損害,也使得自己始終陷於傳言的漩渦之中。對付這種謠言最佳的辦法就是不加理會,等到那些傳謠者傳得膩味了,自然就會去尋找新的話題。
哪成想,韋娢不但不主動避忌,反而公然到神武軍帥堂來見,秦晉忍不住有些生氣,但一轉念間又覺得,韋娢不是這麼不知輕重的人,急著公然來見,或許是遇到了十分急迫的難題,不得已而為之。
果如秦晉所料,韋娢的確是遇到迫在眉睫,關乎生死的大難題了。
“甚?夏元吉和第五琦逼著韋相公去江南?”
對於政事堂中三位宰相之間的齟齬之事,秦晉當然心知肚明,但這種事本來就是政治常態,隻要不影響公務,他也對三個人之間的明爭暗鬥視作不見。韋見素果然是老於官場世故利害的政客,十分清楚自己能進入政事堂做宰相的因由。
說到底,夏元吉的目的,打算讓他做點頭宰相,但秦晉之所以同意夏元吉舉薦他,更深層的原因則是讓他對夏元吉與第五琦做相應的牽製。
所以,韋見素進了政事堂以後,才一改往日的風格,時不時的插手政務,讓夏元吉有種上當了的感覺。隻不過,韋見素這個反對者做的很辛苦,時時如在鐵絲上行走,現下終於遭到了報複。
如此推算,韋見素落得今日的遭遇,秦晉也有著推不開的責任。韋娢的一雙清澈眸子裏沒有眼淚,隻有憤怒和懇求。這讓秦晉有點不敢正視她的眼睛,便顧左右而言他:
“你,你近來可好?”
韋娢歎息道:
“我好不好,你,你不知道嗎?”
一句話又把秦晉噎了回去,噎的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好在韋娢沒有扯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直入了今日到來的主題。
“父親已經老了,懇請秦大夫放過他吧!”
“這……”
氣氛略顯尷尬,秦晉雖然對夏元吉和第五琦的卑鄙伎倆也覺得不齒,但說到底這兩個人並無大錯,倘若因為這些私人情緒而責備他們,未免就公私不分,而使人心寒了。況且,韋見素既然答應了今入政事堂,就應該料到,前路是艱險的,難道不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嗎?如果懼怕這些,當初他也大可以推脫掉,但宰相的誘惑,即便是這種久曆滄海的人也無法拒絕的吧!
然則,秦晉又怎麼忍心把這些話說給韋娢聽呢?說到底,她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從出嫁時,就成了家族利益的犧牲品,經曆了種種磨難到如今,實屬不易。
正思忖間,韋娢卻冷笑著站了起來。
“我恨我看錯了人,當初因何會……”
冷笑中竟帶還著幾許哽咽。
“韋娢這就走,不使大夫為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