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一人與天下(2 / 2)

秦晉似乎是在組織著語言,欲言又止的竟說了幾句模棱兩可的話,這就更讓苗晉卿覺得奇怪了,他仔細的又分析了一遍秦晉剛剛所說的話,終於得出了一個令其驚人的答案。

如果秦晉所言非虛,那麼就是要將隴右與朔方其中之一的民政財權交給自己嗎?能夠擁有如此大權的,恐怕就連處置使都不行,難道真是節度使?

唐朝官場最盛行的就是出將入相,一旦出鎮邊鎮,距離進政事堂為宰相便隻有一步之遙。反之,一旦當了宰相,則隨時有成為三軍統帥的可能。這種例子屢見不鮮,高仙芝、哥舒翰、楊國忠都是如此。

隨後,秦晉又拉著苗晉卿來到帥堂西側的牆壁前,牆壁上以一副從天花直垂到地麵的簾子遮擋著,他一直在奇怪這簾子後麵究竟是什麼。隻聽得“唰唰”數聲,簾子被拉向了兩邊。

麵前竟是巨大的唐朝全幅地圖,隻是這地圖上的彎彎溝溝處與尋常所見的不一樣,然而拳頭大小的“長安”二字,還是很快令他找準了關中所在的位置。秦晉提起一根細柄短杆,指向了隴右所對應的位置。

“據探馬所報,隴右的情況極為混亂複雜,當地的官吏幾乎與朝廷斷了聯係,吐蕃兩次過境以後又造成了極為嚴重的破壞……還有北麵的朔方,除了出現大股的吐蕃殘兵作亂以外,還有為數不少的回紇叛軍,他們都借著朝廷無暇他顧的當口興風作浪!但是,隴右和朔方乃是關中的門戶,絕對不能坐視不理,必須對這些亂象予以行之有效的糾正,對叛軍蕃賊則是或殲滅,或驅逐,一旦動兵,這都是不輸於洛陽之戰的大動作,所以必須有全盤的謀劃,否則將極有可能將大唐拖入不可見底的深淵。”

苗晉卿愣了一下,雖然他也認為隴右和朔方的形勢嚴峻,但也還不至於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下吏願戒心盡力輔助大夫,平靖地方……”

秦晉又道:

“不是輔助秦某,苗侍郎所要麵對的,將是獨自挑起這副重擔!”

“甚,甚?”

苗晉卿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好。原本隻是揣測自己有可能受命在朔方與隴右其中之一的地方出任長吏,現在看來怎麼有將這兩地都交給他的意思呢?

自安祿山以外,朝廷還罕有將數個要害地方的節度使集於一人之身呢!

不過,秦晉既然沒有明言具體的官職與差遣,他也就靜靜的聽著,因為他很清楚,肩負的責任越重,賦予自己權力也就要相應的越大。意識到這些以後,他反而沒了即將一展所長的欣喜與興奮了,壓力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鋪天蓋地的壓了過來,甚至壓的人喘不過氣。

從早上一直到晚上,兩個人不知疲倦的商議著,交談著,所議之事上下縱橫,無所不包,從河北道河東,再從河東到朔方,再由朔方到河西,乃至安西,眼看著月上西樓,又進入深更,刁鬥聲聲陣陣傳來,苗晉卿忽然覺得肚腹間咕咕亂叫,才與秦晉對視一眼,又哈哈大笑。

秦晉笑過一陣,也覺得腹中饑餓難耐,便命人端上來早就烤好了羊腿與大餅,這兩樣吃食是軍中最方便也最豐盛的,他吃的習慣了反而不願意去動那些做起來繁瑣,味道卻不見得好的生冷葷食。

小半個時辰以後,秦晉與苗晉卿都是酒足飯飽,他手扶著案頭,打了個重重的飽嗝。

“今日晚了,苗侍郎若不嫌棄,便在秦某這方寸之地歇息如何?”

同室抵足而眠,這可是非至親至信不能有的待遇,苗晉卿極是驚訝,又是感激。他自問身負才學不輸於任何人,但真正能做到如此對待自己的人,秦晉還是頭一個。

苗晉卿不是個迂腐的人,知道秦晉現在的禦史大夫官銜不過是刻意低調的結果,隻要他想就算做宰相之首的中書令,乃至於尚書令,抑或是封異姓王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經過了數年的戰亂以後,李唐皇室日漸衰落,尤其是長安陷落以後,太上皇慘死,天子殘廢,其威望與實權更是被摧折殆盡。依托於神武軍迅速崛起的秦晉,不但控製了長安的朝廷,還控製了遠在關外的洛陽。手握重兵,又控扼兩京之地,其權勢在全天下已經無人可出其右了!

天下屬於一人,還是萬民黎庶?這句話始終在他的胸膛裏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