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恕章某直言,知事此來,不知有何事賜教呢?”
“賜教不敢,有事相求倒是真的。”
至此,章傑已經全然明白,心中暗暗冷笑,襄王的知事在半夜三更到府上來,定然與自己負責的考功封蔭有關,而他在這些差事上也早就發過誓,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徇私。否則這得來不易的機會很可能就會變成了絆馬索。
“章某不過是個小小郎中,還有什麼地方能幫得到知事呢?”
馬宣傑搖了搖頭。
“需要幫助的不是馬某,如果章郎中能夠略微抬手,抑或是使一把力……將來一定會有重謝回報的!”
雖然馬宣傑隱去了幕後之人的名字,但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那就是襄王李僙。作為李亨的成年兒子,再加上又有著強大的母族河東裴氏做後盾,自然也就成了太子之位最強有力的競爭者。
冷笑過後,繼而卻是一陣苦笑,因為襄王之母裴昭儀與神武軍中的裴敬是同宗,按照輩分襄王還得管裴敬叫一聲舅舅呢。而裴敬在神武軍中的地位和影響力絕對可以排進前三了。
如果不徇私,就很有可能得罪裴敬,但假若徇私了,今日的所謂“密謀”秦大夫明日一早就定會知曉,遠慮與近憂一起,他也隻能毫不猶豫的選擇估計後者。
“秦大夫曾親口交代章某,不得為人和請托之人打開方便之門,請恕章某不能從命!夜色已深,不能就留知事……”
馬宣傑萬萬沒想到章傑的態度竟如此決絕,他在來之前心中就已經將襄王的所有優勢都默默的盤算了一遍,隻要稍微有心的人想必都不會拒絕的。
可結果就是如此,他的表情從僵硬到變化隻用了眨眼的功夫,憤怒和不解恨不得奪眶而出,咄咄逼人的目光讓章傑對這個一身盛氣的人產生了一種厭惡感,已經不願在和他虛與委蛇。
“章某明日公務繁忙,先行告退了……家老送客……”
“你……”
馬宣傑的憤怒徹底爆發了,被拒絕的尷尬很快就被這近似於輕慢羞辱的舉動所取代,他指著章傑差一點就破口大罵,但好在還有一絲理智尚存,總算沒有把問候祖宗的難堪話說出來。
章傑快步離開,馬宣傑難堪的下不來台,家老在一旁看的心驚肉跳,顫顫巍巍的請馬宣傑離開。
家老的見識有限,實在難以理解自家主人因何用這種近似於羞辱的態度來對待襄王的知事,誰都知道襄王是太子最有利的競爭者,萬一將來襄王繼承大統,豈不是要大難臨頭了?
將馬宣傑送出府後,章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解開身上的官員常服,內裏的中衣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實際上,他在對待馬宣傑而做選擇時,也是經過了極為糾結的取舍,最終還是將寶押在了秦晉的身上。
作為在官場上浮沉十幾年的人,章傑深知選擇站隊時絕不能含糊,鼠首兩端的牆頭草最終隻會遭到所有人的唾棄。
章傑的家室此時尚在櫟陽,還沒來得及接到長安,身邊最親近的人隻有家老,所以家老在返回來伺候他洗腳睡覺時,又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疑惑和擔心。
“家主啊,襄王畢竟是天子血脈,將來萬一成了太子,咱們章家還能有好?”
章傑卻道:
“如果答應了他,明日秦大夫案頭就會出現一份關於我的彈章,就會徹底斷送了前程!”
“這,這怎麼可能?夜間密事,旁人豈會知曉?”
話說了一半,家老變了顏色,顫抖著道:
“難,難道府中有密探?”
章傑搖搖頭。
“府中發生的具體細節密探可能不知,但那位馬知事的行蹤卻都在密探眼裏呢,就是猜也猜得到。”
家老還是不理解自家家主的話,但看到自家家主說的言之鑿鑿那就一定自有其道理,是以隻專心的為章傑洗腳,而不再提及其他。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章傑早早的就去了城北的神武軍中軍帥堂,那裏是秦晉辦公的地方,他要在第一時間將做完襄王的舉動告知秦晉。
果然,秦晉知道了襄王遊說的消息後並不覺得吃驚。
秦晉一早接到的關於襄王的密報可絕不僅僅一封。他笑著對章傑說道:
“不必大驚小怪,襄王也是在追求上進,隻可惜啊,聰明用錯了地方……”